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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对于吕次国的第一感觉并不好,从心底里不大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跟他有什么交集。听见杨老爷这样吩咐,她到底还是忍耐不住,憋在心里的问题脱口而出:
“老爷,来的人是个男的,还是个年轻人,看他的样子,都不知道是否婚娶了,这种时候你怎么非要泉儿下楼来见客啊?这不是,这不是让泉儿尴尬嘛!我就不相信那个吕什么的,他会是来找咱们家泉儿的。昨儿晚上他可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咱泉儿一眼呢!”
杨老爷淡淡地看了大太太一眼,对于她明显的不满意恍若未觉,仍是那副平静的语调,开口说道:
“吕先生昨天晚上一心只扑在自己的父亲身上了,怎么可能顾得上观察旁人?你这话说的真是没道理。昨天没有看见,今天让泉儿下楼来,不就能看见了吗?不必多言了,吕先生马上就到了,一会儿泉儿也应该下楼了。你是大太太,不要失了礼数。”
大太太知道杨老爷平日里很好说话,但是一旦他决定了什么,再想要改变那就是难上加难,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虽然心有不愿,但是大太太既知道无力改变,也便乖乖地闭上了嘴巴,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尽好他大太太的本分了。
大太太和杨老爷之间的对话刚刚结束,吕次国已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很快的,杨不书和杨大小姐也各自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直接站在楼上,就已然见到吕次国了。
几分钟之前,杨不书和杨大小姐两个人依旧在各自的房间里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两个佣人几乎同时敲响了两个房间的房门。当杨不书听到吕次国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在第二天的时候登门拜访时,心里对于吕次国的好感登时呈几何倍数增长。他喝退下人之后,立马就按捺不住心中喜悦的心情,伸手一把握住了站在一旁正帮他泡着咖啡的杨昊天的手,差点儿把他拿在手里的咖啡勺给碰掉在了地上。杨昊天很有几分惊愕地看向了杨不书,就听见杨不书的声音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昊天,昊天!他来了,吕次国真的来了!他果然守信用,没有把我托付给他的事情给抛在一边。昊天,你有救了,看来,那二十鞭子,或许你可以不用挨了!”
对于昨天晚上杨不书和吕次国之间达成的协议,杨昊天虽然当时受伤在chuang,但是他也听得很清楚,只是一时间并没有联想到这一点上而已。此刻听见杨不书这么一说,杨昊天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由得也跟着一阵欢欣。虽然从昨天起,杨昊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准备着接受最严酷的家法惩罚,对于代主受过,杨昊天也坦然接受,当真从心底里就不曾有什么冤枉之说。但是,如果能够减免刑罚,而又不会让大少爷受到伤害,那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鞭子的滋味如何,杨昊天记忆犹新,能够免了这二十鞭子,任谁都不会不感到高兴的。
杨不书一阵激动之后,立马放开了杨昊天的手,自己就冲过去要拿衣服穿上。杨昊天连忙帮杨不书穿上外套,整理好着装,打好领结,换好皮鞋等等,将杨不书从上到下仔细装扮了一遍,确认没有缺漏了,这才跟着杨不书,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房间,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杨大小姐的情况有些大同小异。当佣人敲门进去的时候,杨大小姐依旧在房间里对着镜子发呆,对于前来的佣人视而不见。那个佣人恭敬地传达了杨老爷的意思,没想到杨大小姐此刻心情正乱,一听见让自己到大厅去见客,她就下意识地认定了这一定又是大太太的主意,估计又想着要让自己去见一见上海的那一位富家公子或者上流绅士,想着帮自己张罗婚事了。杨大小姐不耐烦地一摆手,连头都不回地说道:
“告诉我爸妈,我累了,不想去。”
那个佣人迟疑了一下,不大敢就这样照实了回复杨老爷,于是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一个丫鬟,杨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小珊。
小珊看见他的眼神,知道他的意思,转身面向了坐在梳妆台前的杨大小姐,小心翼翼地劝说道:
“大小姐,您还是去见一见吧,哪怕应付一下也行啊?我看老爷太太他们让您去见,这个人他肯定不错的,兴许您能看上他呢?老爷也是为了您好,别回头惹得老爷生气了,大小姐您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如果您见了不喜欢,大不了中途找个理由离开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您说呢?”
杨大小姐知道小珊说的不错,自己如果这样一口回绝,回头肯定少不了挨父亲一顿骂,说不定还要再挨母亲一顿骂。可是杨大小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来做任何事情,脑子里全部都是那个仿佛全身都浸泡在黑色之中的身影。勉强用过了早饭,杨大小姐就把一整个上午的时间都浪费在了梳妆台前,就连小珊偶尔而想同她说话,给她解解闷儿,弄清楚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也都一一失败了。如今却让完全心不在焉,长时间魂游天外的杨大小姐,违着自己的性子去见什么劳什子的客人,杨大小姐自然心不甘情不愿了。
不过这个时候,那个佣人倒是很合时宜地开口了,说出了一番让杨大小姐陡然间精神振奋的话来:
“大小姐,据阿强看,只怕这一次不太像是大太太要为大小姐找夫婿,更像是杨老爷要为大小姐找夫婿。我看大太太那个样子,似乎还不太愿意呢!听说,今儿来的这个人好像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就是昨儿晚上闯到咱们家里来的那个人。要我说,这个人也还真是厚脸皮,昨天晚上在咱这杨府里大闹了一场,现在竟然还敢再来,大小姐不喜欢他,那也是正常的,这种人要是娶了大小姐,大小姐过去还不得被他折磨死啊?……”
阿强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是杨大小姐却已经听不清他后头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了。在杨大小姐的记忆之中,只剩下阿强那句最为关键的话语——“今儿来的这个人就是昨儿晚上闯到咱们家里来的那个人”。是他,竟然是他!杨大小姐的心莫名的翻涌了起来,越是拼了命地想要按压住自己内心的澎湃情绪,以免当众出丑,就越是按捺不住地翻江倒海了起来,让杨大小姐原本就有些烦躁的心更加地慌乱了起来。
偏生这种时候,阿强还犹自在一旁不知死活地啰嗦着,让杨大小姐更加的不耐烦。终于,彻底按捺不住了的杨大小姐,“刷”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迅速转过身来,一双明显透露着她此刻内心的烦躁情绪的眼睛立马投向了还在喋喋不休的阿强的身上。杨大小姐的这一突然举动,把小珊和阿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阿强,当他反应过来,知道杨大小姐愤怒的对象正是自己的时候,阿强立刻就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整个房间里从充斥着声音一瞬间转变成了静至落针可闻,着实让现场的气氛陡然间升腾到了一个极其诡异与窒息的境地。
不过很快地,杨大小姐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总算是没有失态地发飙。她只是故作镇定,刻意地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冷冷地开口问道:
“阿强,你刚才说我爸要我去见的人是谁?”
阿强被方才杨大小姐的威势所震慑,此刻不得不再次开口的时候,完全不复之前的滔滔不绝,竟然变得有些结巴起来:
“是,是昨儿晚上来的,来的那位……吕先生。”
听到阿强再一次说出这个让杨大小姐欣喜若狂的答案,杨大小姐终于彻底掩盖不住的流露出了欣喜的神情。看见杨大小姐的变化,小珊和阿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同样意外,吃惊和喜悦的神情。显然地,他们都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从不曾看上任何一根男人的杨大小姐,似乎已经看上了这个昨天晚上闯入杨家的不速之客了。再联想到今天杨大小姐的古怪之处,小珊很快就猜到了导致杨大小姐发了一早上呆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心里头就更加开心了。
小珊知道杨大小姐平日里看上去好像大大咧咧的,虽然长了一副江南水乡女子的模样,可由于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原因,杨大小姐的性子却像极了直爽的北方女子。可是事实上,杨大小姐的脸皮子是特别薄的,尤其在这种感情的事上,杨大小姐必定是羞于启齿的。这个时候,自己作为杨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有些事情就不能等着杨大小姐主动开口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