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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次国看了他几眼，看出他心中的胆怯。他也很清楚，杨昊天从小在杨家以一个较为特殊的家人的身份出现，其实他的位置时很尴尬的，而且杨不书虽然拿他当兄弟，但是杨不书的亲生母亲三太太却并不待见他，总喜欢想方设法找杨昊天的茬儿，挑杨昊天的错儿，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在吕家的时候表现得同杨家的主子们，同他所贴身服侍的杨少爷平起平坐，呢么自己在他的心中，自然也就是主人的朋友这一类型的了，换句话说，他一定认为自己这样的能够同杨老爷之间都没有太大身份差距的人，他也应当像对待主人一样对待自己，至少，在自己的面前，他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本性收敛起来，夹着尾巴做人。

　　吕次国并不喜欢在旁人的面前摆这种身份的架子。他清了清嗓子，为的是引起一直低着头的杨昊天对自己的注意，随后才开口说道：

　　“不必道谢，吕某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杨少爷也因此同我尽释前嫌了，说起这个”谢“字，倒是吕某要多谢杨先生为我无意之中制造了一个与杨少爷化敌为友的机会。古人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更何况杨少爷亲自开口恳求我，我又岂有不帮之理？杨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实在想感谢的话，就去好好谢谢你的少爷吧，这件事情，他功不可没。”

　　听了吕次国的话，杨昊天急忙快速地点着头，颇有几分迫切地说道：

　　“少爷对昊天的大恩大德，昊天铭记于心，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报答少爷，一辈子忠于少爷，绝无二心。至于您，您对昊天的仗义帮助，昊天也一样会放在心里的，没有您的话，或许现在我已经被鞭子打得半死不活的了。少爷也一直都很想感谢您，因为从那日以后，老爷果然没有再组织少爷绘画了，这件事情对于少爷老说实在是天大的喜讯，所以少爷说过，只要过了这段风声比较紧的时期，杨家的气氛恢复正常了，少爷一定会带我前去贵府，向您当面道谢。不过今日，我倒是先行一步巧遇了您，当真是昊天的荣幸。”

　　吕次国听得出杨昊天话语里头的真诚，听得出他对于杨少爷的那股真挚的感情，绝对不亚于杨少爷对待他时所饱含的感情。他们主仆二人之间的关系，同吕次国与阿齐之间的关系何其相似！这让吕次国在莫名之中感受到一股内在联系所带来的暖意。杨昊天在她心中的印象，登时间提升了不少。

　　不过，提升归提升，吕次国还是没有忘了问上一句，道：

　　“却不知道杨少爷如今身在何处？杨先生此番出来，可是一个人到此品茶的么？”

　　虽然吕次国问得很委婉，但是他杨昊天不是傻子，还是很快地就听出了吕次国话中的真正含义。如果换做其他的人询问自己，或许杨昊天不会回答，更何况吕次国同他之间的关系一点儿也不熟络，他们只不过是刚刚认识没几天，见过两面，仅此而已，其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友情可言。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杨昊天选择了不回答，吕次国也没有任何理由强求之。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吕次国的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杨昊天觉得，他想知道什么，自己都可以也应该告诉他。因此，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吕次国还是从杨昊天那儿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想知道的问题答案：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些天总在杨家养伤，因此少爷派我出来帮他买画，并特许我早上出来，晚上再回去。其实我明白少爷的用意，他无非是想让我多走一走，散散心，派遣派遣，放松放松罢了，至于买画，那是其次。少爷不曾说过究竟要我买什么样的画儿回去，少爷对此毫不在意，自己买什么画，少爷都不会有意见的。”

　　吕次国微微一笑，笑容里包含着赞赏，包含着肯定，对杨昊天点着头，出声说道：

　　“你倒是有一颗玲珑心，知道你家少爷的真正用意，你家少爷总算不枉白疼了你一场。其实吕某一直很好奇，有一件事情，从吕某见到你第一面起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却不知道杨先生是否愿意为吕某解惑一二？”

　　杨昊天猜不出吕次国想问什么，只好模棱两可地说道：

　　“吕老板请讲。”

　　吕次国“嗯”了一声，仿佛在斟酌着如何措词一般，足足等了三分多钟，这才终于又一次开了口，道：

　　“杨先生，请恕吕某言语无状，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见山了。杨先生，吕某一直好奇，您在杨府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杨昊天再怎么猜测，也猜不出吕次国想要询问自己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问题，一时之间不由得愣了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颇有些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勉强开口回答道：

　　“吕老板说笑了。昊天的身份，吕老板难道还不清楚吗？昊天是杨家的下人，少爷的贴身侍仆啊。”

　　没承想，吕次国对于杨昊天的回答，却并不满意。听了杨昊天的话语，吕次国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从那笑容之中，杨昊天可以看得出来，对于自己的回答，吕次国不但是怀疑，他简直是毫不相信。吕次国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杨昊天，那双眼睛让杨昊天觉得害怕，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可是吕次国的目光却仿佛变成了一块有巨大吸引力的磁铁一般，竟然让杨昊天躲不开他的目光，只能任由他这样盯着自己的双眸，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在杨昊天内心挣扎着，总想摆脱吕次国的目光的时候，他的耳畔却响起了吕次国那平淡却富有磁性的声音：

　　“你说你自己是少爷的侍仆，是杨家的下人，但是无论是杨少爷对你的态度，还是你这一身着装打扮，包括你在杨府还能有一间并不亚于主人居住的地方的独立房间，这一切都告诉吕某，你绝非一个普通的侍仆那么简单，即使是贴身侍仆，也不可能享受如此的待遇。这一点，吕某尚知一二。”

　　杨昊天颇有几分惊讶，倒是没有想到吕次国观察得这么细致，只不过见了两面，他就对自己的情况了解了七八分了。杨昊天又怎么会知道，过目不忘，观察细致入微，同样也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之一，吕次国虽然只见过他两面，但是去过他的房间，同他和他的少爷杨不书都有过言语上的交流，再加之杨昊天在他面前的一举一动，他的衣着打扮，神态举止，早就已经被吕次国尽收眼底，一一记在心中了，对于杨昊天其人其事，自然也就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杨昊天想要蒙混过关，自然不容易了。吕次国尤其是那么容易受骗的人？

　　杨昊天忍不住又仔细地看了看吕次国的面容，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一抹淡然的笑容，似笑非笑的神情，此时此刻看在杨昊天的眼中，就仿佛是眼前隔了一层雾一般，让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吕次国的真是面目。这样的感觉，在杨昊天看着杨老爷的时候，就常常能够感受得到，他知道，拥有这样表情的人绝非常人，吕次国一定与杨老爷一样，心机深沉，颇有城府，老谋深算，阅历丰富，才能做到这般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动，让人完全无法看透吕次国内心的想法。只是看到吕次国如此年轻的脸庞，杨昊天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这个吕次国，不愧是少年成才，能够在上海滩上年纪轻轻就名声在外，有所成就，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杨昊天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慢慢地点了点头，终于开口说话了：

　　“吕老板果然目光如炬。是，您说的不错，我在杨家，确实有些特殊。其实就算是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究竟算是什么样的人，是怎样的身份。”

　　“哦？这倒是很有意思，杨先生的论调，吕某之前不曾听闻过。不知道杨先生可否详说一二？”

　　杨昊天原本在他一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打算瞒着他了，只不过是先给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做一个铺垫罢了。吕次国如果就此收手，不愿意再往下听的话，杨昊天当然乐得不说；但是如果吕次国还是继续追问的话，杨昊天也不会撑着不开口的。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