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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期间, 得知钱耙子进医院的森鸥外便从中原中也那儿了解到了整件事的经过。
而森鸥外听完,就指出了一个当时看着毫不起眼,可仔细回想起来又有点说不通的地方——萩沢让为什么没有认出早苗幸太,从而对其产生警惕?
若是旁的什么人, 森鸥外根本不会计较那么多, 可关键在于, 萩沢让是个记忆力相当恐怖的家伙。若说他不记得三浦昌浩的脸, 还能以“懒得记路边的石头”为理由, 可早苗幸太曾经是他的室友,而且还是羊里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家伙, 所以萩沢让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不可能对他毫无防备才对。
那么究竟是萩沢让大意了, 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森鸥外突然想起了他和萩沢让在港黑事务所大楼再次见面时的场景。
当时的萩沢让也是如此,明显没有认出换了副装扮的他来。
现在想来,这对萩沢让那个连自己五六岁时玩的游戏,都清楚地记得每一条规则、甚至每一个字的家伙来说,根本就是件无法理解的事情。
于是趁着这次手术,森鸥外还给医院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做了一些其他的检查。
“脸盲症?”听到这个结论,中原中也讶异地看了一眼已经接受完手术,目前正因麻醉效果未散而昏睡的萩沢让。
“检查结果显示, 让君的大脑颞叶和枕骨脑叶之间的组织有轻微受损的迹象,而这两者对于人脸识别来说都是相当重要的部位。”电话对面的森鸥外解释道, “颞叶就在耳朵上方的一大块大脑皮层, 让君八岁的时候, 曾经被他母亲用酒瓶砸破了脑袋, 我推测应该是那个时候患上的病症。”
“现今的医学研究结果表明, 人的大脑对人脸的信息处理分为‘看到’和‘识别’两个过程,根据以往的表现来看,让君的情况大概就是能够‘看到’,却无法‘识别’,也就是说,他看得清人脸,但无法将其与人名对上号……这样的。”
“该说庆幸我们好歹在让君眼里不是一团马赛克的状态吗?”森鸥外忽地说了个冷笑话。
想象一番那种场景,中原中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概是自己都觉得冷,森鸥外快快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又道:“想来让君为了记住我们每个人,应该花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吧。”
说着说着,森鸥外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当时他脑袋上的伤就是我来处理的呢,之后还在我那儿休养了几天,可就这样都没让我发现一点不对劲,让君这孩子……”
中原中也:“……”
接完电话的中原中也从阳台回到病房内。
「世人都是喜欢好孩子胜过坏孩子的,而好孩子也能受到更多优待……」
「以世人的标准来衡量,我知道自己本质上根本算不上什么好孩子,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努力去做一个旁人眼里的好孩子。」
「当时他脑袋上的伤就是我来处理的呢,之后还在我那儿休养了几天,可就这样都没让我发现一点不对劲……」
所以,他一直都在谨慎地观察着这个世界,悄悄地藏起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过活。
听话乖巧是他的伪装,同样也是他的保护壳。
作为一名异类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存活下来,是非常困难也是非常累的。
中原中也在病床旁边的陪护椅上坐了下来,看着睡颜恬静又充满稚气的萩沢让,久久地沉默着。
他此刻突然理解了早苗幸太的歇斯底里。
因为如他所说,某种程度上来讲,中原中也和萩沢让都是怪物。
可同样的,也是努力不让自己成为怪物的怪物。
「我们才不是怪物呢。」
想起不久前某个小孩给出的反驳,中原中也此刻也忍不住笑了。
是的,他们与每天努力营生的芸芸众生没有区别,大家都活在同一个世界上,人生的终点或者说归处同样也都是死亡。只是因为他们比旁人特殊了一点,所以过活的方式方法各有不同罢了。
而且,在人生这条路上,他们并不孤单啊。
「我会一直陪着中也哥的,无论是生也好,还是死也罢。」
当时中原中也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别扭和不自在,可如今却能稍微体会到其中的重量了。
「怪物才能在一起报团取暖」
早苗幸太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萩沢让依赖他,他又何尝不在依赖萩沢让?
中原中也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当初异能力在羊据点暴走时的场景。
萩沢让第一次在他面前撕破了乖孩子的外衣,用羊成员的生死威胁他从空中下来后,面对暴怒的他,却是平静又坦然地敞开了双手。
萩沢让不是可以使异能力无效化的太宰治,在见识过他异能力暴走的杀伤力后,这家伙依然这么做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自信,是笃定自己不会受到伤害?还是说,其实已经做好了被他杀死的准备……
而在他恢复意识后,两个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对方:“我吓到你了吗?”
当时不觉得如何,如今回想起来,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某块地方竟然也酸酸软软的。
这个时候,萩沢让的睫毛突然颤了颤,眼看是要醒了。
果然,没等一会儿,躺在病床上那小孩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他还处于刚刚醒来的茫然状态,脸上的表情有些空白,配上那张稚气幼嫩的脸,还有些懵懵的可爱。
“喝水吗?”中原中也问他。
萩沢让听到他的声音,就好像一键开机的电脑一样,“唰”地一下启动,头一偏,视线稳稳地落在中原中也身上,接着便朝他扬起笑脸,软软地喊他:“中也哥。”
“嗯。”
「想来让君为了记住我们每个人,应该花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吧。」
中原中也面上不动声色,伸出手指戳了下男孩的脑门儿,“问你呢,喝不喝水?”
“喝。”
“等我一下。”
“嗯。”
中原中也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将病床前端升起来,方便萩沢让喝水。
萩沢让捧着水杯,跟仓鼠似的小口小口地抿着。中原中也托腮看着,之前徘徊在脑海中的疑问,也不知为何被他说出了口。
“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
萩沢让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中原中也这会儿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像不是时候,咳了一声道:“算了,当我没……”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萩沢让放下杯子,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我先跟中也哥说一下我的异能力好了。”
“嗯?”中原中也眨了下眼睛,倒是没想到话头要从异能力开始。不过稍微想想,也觉得很正常,如果异能力就是他的依仗,那他不害怕异能力暴走的自己对他动手就能解释得通了。
“我的异能力呢……”萩沢让随手扯了一根自己的头发下来,放在掌心,不一会儿,那根头发就扭曲着开始膨胀,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根梅枝,每条枝丫上都坠着几枚的花苞,小小巧巧,看着甚是可爱。
“梅花?”中原中也好奇地上手戳了一下距离最近的一个花骨朵,谁料那梅枝就跟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地在萩沢让手中拐来拐去。
中原中也吓了一跳,“还是活的?!”
萩沢让忍不住笑出声,可他麻醉刚过,笑得时候肌肉紧绷又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中原中也顿时把什么“活的梅花”抛到了一边,“没事吧?”
“没……就是不能笑有些憋得慌……”
萩沢让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中原中也却是哼了一声,悠悠哉哉地双手抱在胸前,说他:“活该。”
让你笑他,没大没小的家伙。
萩沢让委屈巴巴地瞅了他一眼,接着将话题带回到异能力上面。
“我可以将脱离身体的任何部分催生成梅树的一部分,通常是以梅枝的形式出现。”
中原中也:“脱离身体的部分?”
萩沢让进一步解释道:“比如拔下来的头发,还有流出身体的血液什么的……”
中原中也点点头,示意自己理解了。
“梅树可以随我的心意操纵,所以说它们是活的其实也不尽然。”话音刚落,萩沢让迎来了一个脑崩儿,“哎哟!”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看我笑话?”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有没有。”萩沢让急忙道,“只是让它和中也哥打个招呼嘛,看你那么感兴趣的样子……”
中原中也脑门上顿时爆出一根青筋,“于是你就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哄啊?!”
萩沢让往后缩了缩,用那双黑溜溜的狗狗眼去望他,小心翼翼地去牵他衣角。
这招简直屡试不爽。
“……”
果然,中原中也登时就无话可说了。
萩沢让趁此机会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继续之前的话题。
“不过我也不常用异能力啦,一来是因为我不想太过依赖它,目前而言,它对我来说还不到‘必需’的程度,而且要是什么事都能用异能力解决的话,总感觉脑子会退化的……”
中原中也:“……”好像曾经听过类似的言论?到底在哪呢……
“二来是因为花苞一开,散发出来的花香会让人在闻到的瞬间就中毒,可以说就是无差别攻击……”
“毒?”
“第一分钟麻痹,第二分钟致幻,第三分钟昏迷,三分钟过,必死无疑。”
中原中也倒吸一口冷气。
这要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使出来,不就跟投了颗杀伤力巨大的延时性炸弹一样吗?
“既然是毒,那有解毒的办法吗?”
萩沢让微微一笑,“我的血呀~只要喝下我的血就能成功解毒啦!”
中原中也琢磨琢磨着,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可你不是说,你流出体外的血也可以随你的心意催生成梅枝吗?”
萩沢让笑得更欢快了,“那就对啦!要么死于梅香的毒,要么被梅枝开膛破肚,两种死法任君选择~”
中原中也:“…………”
不过说到这儿……
中原中也恍惚忆起,当初自己异能力暴动的最后,在靠近萩沢让时,似乎也闻到了梅香?
萩沢让点头证实了这一点,并且无比坦诚地说:“要么中也哥恢复神志,要么咱俩一起死。”
中原中也:“…………”
这还真是……萩沢让式的回答啊。
这还不算完,病床上那小孩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抬手捂住了染上红晕的脸,声音软绵飘忽,好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我说过了嘛,我可是要一直陪着中也哥的,无论生还是死……反过来,如果我死了的话,中也哥当然也要跟着我一起死啊!我怎么会丢你一个人留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上呢——”
中原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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