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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残红落叶秋,长空归箭雁当头。
一阵冰凉的萧萧秋风,摇落了白杨树上片片黄叶,飘飘摇摇,落在肩头,撇于脚下,铺在路上,一荣之后,在践踏中归根。
田头地脑,河旁道边,残花败叶垂萎,惨红愁绿便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泥土更护花”诗意的鬼魂!
深蓝的天空,一群归心似箭的大雁,摆队列行,变换阵容,一会儿排列成一字,一会儿排列成人字,一会儿又成了大字,呼朋唤友,携儿带女,相互鼓励着由北向南飞翔!
在桑田里耕耘的虎夫人,听到大雁声声哀号,挥汗抬头仰望,一时勾起心头牵念,喃喃自语道:
“只见年年春天燕飞来,岁岁秋月雁归去,怎不见我的虎儿回还。好歹也给我们个信儿,这无音无讯的,叫我如何进棺材啊!”
虎夫人暗自抛洒了一阵相思泪后,收了器具,唤起在田边抽烟歇缓的虎老,两人款步回家去了。
虎老夫妇二人在家才吃过饭,闻得门外有人唤:
“家里有人吗?”
“谁呀?请进来吧!”
虎夫人迎迓至门口,见一金发洋女子,后面还跟着一个金发帅小子,个头高挑,眉骨突出,二人面带微笑站在门外。
虎夫人一下子愣住了,问:
“你们是?”
“我是罗茜,和虎彪是同校的学友,我曾经找虎彪时到过您家,见过一面。您不记得了?”
虎夫人回过神来,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
“哦,我想起来了,是罗茜,快进屋吧!这是打哪儿来?”
“我们从意大利来。”
罗茜进了门,便介绍道:
“这位是虎伯伯,虎彪哥的爸爸,这位是伯母,虎彪哥的妈妈。他是我弟弟,初次陪我到中国。虎彪哥呢?”
虎夫人让了坐,又递上水,满脸忧伤地说了虎彪自去了京城后,至今没有音信,八成是战死到缰场了,老俩口说着潸然泪下。
罗茜心存愧疚,向二人道:
“说来惭愧,当初还是我撺掇他跟了须弥芥子去的,真对不起,让你们失去了儿子!他们走了以后,国学的学员也被抓去服兵役了,国学院也解散了,我就回意大利去了。”
“你不必自责,他不跟芥子去,少不了上沙场去。怎能怪你呢?怪只能怪这该死的战争。”虎老接着问道,“你这次来是?”
“我这次来是找须弥芥子的,我要嫁给他,跟他结婚,到了长安,就先来拜见虎彪哥。再打听一下须弥芥子现在何处。”说着从脖颈里拉出那个桃木小鹿,“这是他姐姐结婚时,我去他家,给我的定亲信物。”
虎老夫妇面面相觑,看这女子痴情一片,义无反顾,来这灾难重重的破败之乡,又为之惋惜。不知该说什么,便问: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有它,还有找不到你们的!”罗茜指着嘴巴笑着说。
虎老见罗茜一片痴心,不远万里找了来,就把芥子家的情况一一说了,并说须弥芥子走时说要去找他姐姐大河,也不知后来情况如何。
次日,罗茜姐弟俩,为虎老夫妇留下了些意大利特产,便赁车去黑河县找芥子。
曹二狗夫妇蹲在院子里筛谷糠,见进来两个洋人,认出了是罗茜,唬得连忙起身,抛土抖尘地迎上去,问道:
“这不是罗茜吗,你们怎么来了?”
罗茜介绍大家相认,又说明了来意。曹二狗夫妇不知如何说才好,月娘看着罗茜只是傻笑,罗茜蹲下拉着月娘的手问道:
“我是罗茜,伯母还认识了吗?”
月娘愣愣地打量着,傻笑着,说些罗茜听不明白胡话。曹二狗道:
“她疯了,现在见谁也不认识,每天傻傻的,时时要人盯着。”
曹二狗淌眼摸泪地说:
“麻婆婆死后,自你们去了,这个家就没安宁过。社先生被强盗杀害,大河、凌云和墩子到现在下落不明。芥子出去找了两年没有音信,他看破红尘出家做了和尚。前些日子将月娘送回来又去了,去哪个寺院去,他也没说,大抵不会再回来了。”
罗茜听了,呆若木鸡,像冻结了似的,凝目固神,目光虽然投放在院子里,却看的是自己灵魂深处,看到满脑子忽闪的错符乱像,半晌说不出话来。
曹二狗夫妇看到罗茜那神态,就着了慌。家里有个月娘这般样子,就够劳神的了。她若一时想不开,万一再走火了,那还了得。赶紧端水递茶,又说些无关的话岔开话题,不断地干扰她的思绪。
可罗茜如同木偶,面无表情,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这孩子是怎么啦呀,你要吓死我们?”曹二狗女人耐不住了,在罗茜脸上盖了一巴掌,将她打醒,指着月娘说,“你要挺住了啊孩子,若再像她一样,让我们咋整啊!”
罗茜回过神来,两注泪水这才喷涌而出,扭过头一边试泪一边悲切道:
“对不起,怎么会是这样呢?”
晚上,郭百顺从县衙回来,礼见了罗茜姐弟,大家熟悉后,他对罗茜说:
“我在打丈的路上,芥子哥常给我讲些外国的趣事儿,我佩服他怎么知道的那么多,原来都是你传授于他的。”
幺妹儿也找话和罗茜打趣,可怎么也提不起她的精神。
罗茜深知一个男人出家将意味着什么,没想到他把伤害给自己塞了满满一怀,几千里路上也撒不完。伴着青灯洒了一夜的伤心泪,一刻也不愿待在这个伤心的地方。
次日一大早,罗茜怀着绝望的心情,就要回意大利去。曹二狗夫妇不便久留,赶紧宰鹅煮鸡蛋,装水备干粮打发姐弟二人。
临行墩子娘涕一把泪一把,拉着罗茜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叨登着:
“路上一定要小心,要看顾好弟弟,照顾好自己。大老远的,来一趟多不容易,老天爷咋就这么绝情呢?你这孩子,真把人的心揪碎了!”
曹二狗夫妇送罗茜姐弟到村头,拉着手又是千嘱咐万叮咛。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想到隔洋架海的茫茫远程,心里的酸涩从眼眶中直往外流……
罗茜怀着满腔憧憬而来,带着满怀伤害而去。一朵初绽乍放的芙蓉,在风霜雪雨中秋凋,心空空,脑空空,意怅怅,泪涟涟,千里路上吟悲歌:
人生真的很狼狈
别离总是把相逢击败
只因残酷做了裁判
渐远的背影
成不断收缩的墨洇
最后浑浊了盈盈泪珠
为人都有七情六欲
为人都食人间烟火
破损的心实在太疼
若说无缘何必相逢
若说有缘为何别离
人生真的很疲惫
现实总是把梦想打碎
只怪冷漠做了导演
渐暗的天空
是跑完电的幻灯
最后拉黑了沉沉夜幕
西方也是那个太阳
东方也是那个月亮
灼伤的魂实在太累
撵到东方巧遇夜晚
回到西方恰逢黑暗
罗茜的到来,勾起了虎老夫妇思念儿子的伤感情怀。
冬天的寒冷,比秋风扫落叶更凄寒。虎夫人呆呆地坐在窗前,乌云笼罩着千愁万绪,看着雪花从一望无际天空,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一朵朵,一片片,仿佛在伤口上撒盐,一阵阵灼痛。
就在他们绝望透顶的时候,虎彪突然回来了。
虎彪披着一身雪花,拄着拐杖,还领着一个有了身孕的媳妇。一个瘸了腿,一个挺着大肚子,让老两口看傻了眼,半开着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爹,娘,我回来了!”虎彪笑着说。
“是彪儿!”虎夫人扑上去,拉住儿子的手,号啕道,“我的儿呀,你咋成这个样子了?”
“没事的娘,能捡条命回来就不错了。”虎彪乐呵呵地说。
老两口悲喜交加,手足无措。
喜的是儿子活着回来了,且不光是一个人回来了,是两个半人,马上就抱孙子了。悲的是儿子瘸了一条腿。
“又不是朝廷命官来了,看你们措不及手的样子。”虎彪推着爹娘坐下,戏谑道,“是儿子,你们的儿子没升官,不必如此殷勤!”
虎老埋怨儿子说:
“你小子既活在人世上,人回不来,也不来个信儿,让我们浪费了多少感情,你娘流的泪足够浇一年菜园子的。就在我们不报一线希望的时候,你竟然回来了。早知这般,我们一开始就别报希望了,兴许你还能早回来。”
虎彪调皮道:
“老虎,这称呼咋这么别扭,还是称你老爹吧!你就知足吧,能捡条命回来就不错了。家书抵万金,坐家里还等着万金,美的你!”
“你马上就要做父亲的人了,到时候你也体味体味天下父母心的滋味!”虎老看着夫人又说,“我们白白浪费了多少感情!”
“这你就不能怪我了,只能怪你自个儿了。书信也没少捎寄,只因你不在郡衙了,丢了老爷的尊位,又埋没在桑园里,你想能收到我的书信吗?我回到长安,找你足足用了三天时间,郡衙里还有谁如此执着,因一封家书,花几天时间找你们?”
虎夫人说:
“你爷俩在一起就会斗嘴,如今还不改。亏得你爹被赶出了郡衙,不然,别说你在长安找了三日,就怕你找上三年也找不到我们了。更可怕的是连个坟茔也留不下,你只有去那万人坑给我们烧纸钱了。” 摆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