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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不言那渔翁何故暴葬在赤精大仙面前,只说郑御史、须弥芥子、曹墩子跌入海床地穴后,又有什么事故发生。
三位神仙一脚踩破海床,灌进地穴后,似跌进冰窖。只觉得浑身一阵刺骨的寒冷,落底后,眼前漆黑一团,方知又被暗算了。
“感觉到了吗?”郑大仙感觉不妙,伸手摸着辅弼二将问,“此处不像身置海陆空处,像进了地核,重心不再向下,有劲也使不出来呀!”
须弥芥子站稳了,吸足气,纵纵身,试着发起内能冲破地穴。却似无功无能的棉花包子一般,根本找不到力气在哪儿。
“糟糕,我体中内能都不能发生作用了,恐怕难出这地穴了!”芥子沮丧地说。
曹墩子也试着踢腿甩臂,两腿双臂如同面条儿一般。如泄了气的气球瘫痪在地上,怅然中,又想到凌云了,肚里暗暗和凌云决别:
“爱妻儿,生和你作夫妻,蜜日无多时,就入了地府。可恶这地府也是乱糟糟的,我们总是不能享受家的温馨。如今又落得这般下场,早知如此,我就不做这差事了,只和你在东巴城隍里做夫妻,多滋润啊!”
墩子想着,潸然泪下。
三位神仙不知所措,静思中,只听幽深处远远传来女人的凄戾声,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似笑非笑,似狂非狂,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听来穿肠刺肉,扎耳戳心,坼肝裂胆,瘆骨懔髓。
“咚,咚,咚!”
暗昏昏,远处传来似击鼓的声音。
接着,地穴里由远而近,忽闪忽闪地闪起磷光来,如霓虹灯似的,绿、蓝、紫、白、黄、粉、红七彩变幻无常。
借着冥冥浑浊的磷光,三位天神擦亮眼睛搜寻处所的一切,发现自身处在一个圆形的地窖中央,周围是一眼一眼深不可测的穹顶洞,洞口顶部浮凸着带血丝的骨髓篆体字迹。
正顾盼时,向南一口洞顶的骨髓字慢慢放出白光。
“掣魂洞!”芥子脱口念道。
话音刚落,骨髓字黯然失色,只见堵着洞门的石板如电梯一般提了上去。地面上全是股骨连成的履带,三人就被履带晃晃悠悠地拉进洞去。刚入洞口,洞门石板又缓缓落下来。
前后近一分钟时间,三人挣扎着试图脱逃,却如吸铁石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进了洞,从深处透过幽暗的弱光,仿佛尽头洞口向着月亮,那昏眩的幽光,将洞壁映衬的恐怖阴森。
只见那穹顶洞是裸尸箍成的。
三人在股骨履带上悠悠前行,未分辨出从那个方向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后,镶在壁上的女尸眼里射出绿后,只见那长发如风掀瀑布似的摆落下。
青丝落在肩头,墩子觉得似乎有人轻轻地按住自己的肩膀,回头看时,隐约看到一张满脸爬着蛆虫的女人,冲着自己笑。
“啊呀!”
墩子叫一声,一把扯住须弥芥子,将头直接埋进芥子怀里。
洞中本来够磕碜了,墩子这一惊叫,又增添了散架丢魂的瘆人。
“别一惊一乍的了,守住静心!”须弥芥子拍打着墩子的背安慰说,“你没看这洞是‘掣魂洞’吗?这是骨精们吓唬胆小鬼的伎俩,岂知拿这些可唬得了天仙神将。你若这般,不正中了他们的圈套了吗?”
说话时,又听见唰啦一声,女尸的下巴突然跌开,接着口中舌头掉落下来,那眼珠子、**、脸上身上的肉,断断续续,哗哗啦啦,如崖壁上风饰水饰的土石往下崩塌。
烂肉坍塌了一阵子,接着那女尸下身血崩如尿,喷溅淅沥。不久,又是五脏六腑,牵肠挂肚地从体内翻出。
“掣魂洞”里简直是挖心掏肺,肝脑涂地,血流成河。
在股骨履带上前行的三仙,看到的一切如同屠宰车间,流水线式地发作。作呕中不得不捂着鼻子,紧闭眼睛。
洞中血腥恶臭令人窒息,若是凡人进入,定将恐怖加上毒气被活活吓死或杀死。无奈三仙只有暂时关闭呼吸!
股骨履带在血肉模糊中,拖着三仙仍在缓缓前行。过了女尸洞,接着又是男尸洞,且有各年龄段的尸首。掉光肉,沥尽血的骷髅,排列齐整,呲着牙,咧着嘴。眼窟中,口腔里蠕动涌出蛆虫,索索串串,成堆成簇往下掉。
洞中时而光线幽暗,时而漆黑一片。没有固定的光源,更没有方向感。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阵阵恶心。须弥芥子毕竟是千年草精,并吸附了千草万木之灵气,鹿豹之精血的动植物根性与本属之物,对恶劣环境具有极强的适应性。
可郑大人与曹墩子就不同了。他们虽说升华为天上神仙,却是纯本人类胎生物种。那经受得了骨精们千百年来,经过反复研究试验,不断健全的酷洞残虐手段。
他俩尽管关闭了呼吸,仍旧摆脱不了回肠翻滚的恶心与昏溃。须弥芥子紧紧拉住他们的手,试着给二人传输能量,可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竟没有了内能。
芥子看着二人,一会儿呕心沥血,吐胆汁,流胃液,生不如死的那种痛苦,在他俩身上表现得歇斯底里;一会儿,如同霜打过的茄子,垂着脑袋跟死人一般。生命只不过是一口气,在他俩身上又显得淋漓彻底!
洞内光线忽暗忽黑,连那洞穴的方向似乎也在闪变,一暗一暗中,东西一下,南北一下。时空,所有一切都在变幻莫测中。
洞穴中不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惨叫声如掉进火坑中;似被泼上滚烫的开水;同双指戳进眼窝中;犹猛生生抽了筋……
伴随着凄惨刺耳的声音,又配有触目惊心的影像。
黑暗里,时而是一张没有立体感的变了形的脸,如画在纸张上鬼脸,在空中袅袅摆摆;时而是披头散发,眼里流血,红眉绿牙蓝舌的哭丧脸迎面而来;时而是一棵没眉没眼,没鼻没耳的脑袋,只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冷不丁地从背后伸长脖子绕过来;时而十指肉烂露骨的一双手,迎面抓来……
“掣魂洞”里似乎压缩了世间所有悲情残剧,白骨森森,幽灵冥冥。最惨烈、最恐怖、最目不忍睹的炸眼情景,尽现于洞中。
郑御史与曹辅将受不了这种泯灭人的演绎,关闭了呼吸,拉下眼帘,堵上耳朵进入休眠状态,收心敛意与体内,对身外的一切置之度外,任其使然。唯有草魂木魄的须弥芥子,越是惨烈,越是冷静,依现象洞察本质。
又行了一程,只见穹顶有红彤彤东西出现,红光映射下,那些骷髅脑盖被打开,红如铁水的东西从脑瓜子灌入,随着一声惨叫,骷髅眼中口内冒出青烟来。
烟笼雾罩中,一阵刺鼻的焦腥味儿,呛人咽喉。须弥芥子屏气凝神,仔细观察,见暗暗昏昏中,扭扭曲曲地显现出“醍醐灌顶”四个字来。
穿过一段烟雾后,又是一排肌肤白皙的女尸。从后面绕出一群长发骨精,一手托着盘,盘中盛着拳头大小的烧红了的心形铁球,一手提着一把牛耳尖到。
长发骨精与一非女尸一一对应站定后,挥起尖刀豁开女尸胸膛后,将那红铁球倒了进去。
“啊……”
一声长而尖厉刺耳叫声过后,那女尸被烧熟,肚子膨胀得如弃足气的青蛙。滋滋作响一阵后,那胀圆的肚子挨齐儿迸裂,喷放出心肝肺碎渣和浓浓的雾气,那肠管拽得长长的,犹如海蛇漫游在水中。
透过雾气,影影绰绰看到四个淋血的血字“将心比心”。
此时此刻,须弥芥子心里有些发怵,脑袋发木,汗水浸湿了衣服。
突然,股骨履带停了下来,芥子不知骨精们又要耍什么伎俩,八方顾盼时,只见骷髅眼窝泪如雨下。
原来此处是淋醒区,喷淋出冷水,以浇醒被抓来进入昏迷状态的囚禁者,让其继续目睹后面的惨景。
郑御史和曹辅将被冷水浇醒了,打着寒噤,抛着头上的水问道:
“下雨了?到哪儿了?”
须弥芥子看着二人的情态,并没说话。
曹墩子抓了一把头上的水,拿到鼻子下闻了闻,说:
“咋一股酒味儿,是不是到酒馆了?”
被冰水淋浴了一阵子,二人似乎清醒了许多。觉得空气清新了,除了喷水的骷髅,并没有别的惨景出现,他俩便睁开眼睛,开启呼吸。
“还有吃的吗,我肚子饿得在叫?”郑御史揉着眼睛问。
这时候还有胃口吃吗?芥子感到郑大人和曹墩子神志已经出现问题了,大声道:
“御史大人,辅将军,我等是天堂来的神仙,要坚定信念,守住骨气。不能在此失了骨气成为骨精,若是丧失意志任其摆布,不就成全了这此精灵,入骨魂界了吗?”
此时的郑大人和曹墩子,意识模糊,有些概念不清,看着须弥芥子发呆。芥子刚要扶起二人起来活动活动,散发着酒精味的喷淋停止了,那股骨履带又开始向前拖动了。洞壁上伸出一簇簇海草扫把,在他们身上乱刷起来。
穿过海草扫把,蓝映映的暗光下,又是一排童尸。一列骨精踏着整齐的脚步,每个骨精手里提着一把烧红的火钳,来到童尸面前,将火钳照准童尸的眼窝插了进去。
“砰,砰,砰!”
童尸的眼珠子,如同爆豆子般的崩溅了出来。那些骨精扔下火钳,蹲下拣起眼珠子吃了起来。
三人看得眼晕,心将要吐出来。这时穹顶突然掉下一个由铁链子挂着的匾牌,上面书写着“眼见为实”四个字。
须弥芥子终于不忍心看下去了,掏出金弹弓,照准那牌子射了一弹,怒吼道:
“快放我们出去,卑鄙家伙?”
登时洞里变得漆黑一团,除了回音在回旋之外,没了任何动静。
不久,股骨履带停了下来,似乎到了洞脑。突然从穹顶喷出一团蓝色火焰,刹那间,洞壁上的那些头骷髅,一个个长出肉来,骷髅蒙上了面皮,然后又龟裂卷起,如太阳晒干的泥滩,泥卷往下掉的同时,哈哈狂笑起来。
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在幽深的洞中回荡。
须臾,那笑声戛然而止。幽静中只听得洞中滴水声。一会儿那些卷肉皮的脸又痛苦起来,哭出的血泪成行,边哭边哽咽着伸出叉丫手,从胸腔中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道:
“想必是饿了吧,这里没甚吃的了,就剩这颗心?”
那双只有筋连着骨架的手,伸的很长很长,直伸到三人的嘴边。三人拧着头躲闪着,又见得那淋血的心变作婴孩儿,蹬腿挠手地哭将起来。
婴儿啼哭声中,那洞壁上便流起血来,后来烂肉成脓整体垮塌下来。血脓流过后,露出净白如洗的人皮壁面,皮面上又如青筋暴起,凸起墨绿色的字迹,细看是一首诗:
以人照人烈如焱,
将心比心冷若冰。
但凡有心同为命,
尊荣卑屠千万层。
凸显字迹的青筋在不断膨胀,最后“砰”的一声崩裂,顿时血雨飞溅,整个洞穴笼罩在红色的血雾之中。丹云霞雾中又闻得哗啦一声,脚下石板又开了花,三人再次掉了下去。
黑咕隆咚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身子泡在血与脓中,恶臭熏心,瘴气辣眼。再次陷入不可呼吸,无法睁眼的世界。
半人深的污血脓液,无法蹲坐,只有站着。
须弥芥子一手拉着郑大人,一手捏着曹将军,再次打气鼓劲道:
“坚持下去,如其说他们在掣我们的魂,不如说让我们深入其中巡察,给我们巡察提供了大好机会。不入这脓穴,咋能知其腐烂?人间造的孽,都在这里体现。”
到了第二层地穴中,不再是履带拖着行走了,而是就地旋转起来。
“刺啦……刺啦……刺啦……”
地穴中不断传来铁铲刮锅刺耳碜牙的那种声音。不知这戳心的声音是击魂出窍,还是刺激灵魂变质。三位神仙接受不了那种尖厉声音的刺激,忙捂住耳朵。
慢慢地,墙壁上亮了起来。
有了光线,三人看到是一个若大的穹顶圆形地穴。地穴是用肩胛骨筑起的,壁面蒙了一层半透明的人皮。穹顶处用淋血的人心,镶嵌着“涤心穴”三个大字。
地穴直径足有十丈,顶高也有三丈。地上便是二三尺深的血脓稠液。三人下身泡在腌臜的红绿污秽的脓液里,脚下是一个大转盘。他们好似煮在火锅中的人肉丸子,在那转盘餐桌上转悠。
若大的“火锅里”,简直是一锅人体大杂绘。
乌厌厌的污血秽脓,一会儿如海面在波演,一会儿又似煮沸了的火锅在翻滚。翻滚中,有人心、人肝、人肺;也有大人小孩儿的头颅、手臂、脚丫;还有肋巴扇、胯子洼、尻墩子;更不乏发胀的男女独有器官,时而隐下去,时而冒出来。
脓煮血蒸中,要多肮脏,就有多肮脏,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要不是超凡脱俗了的神仙,俗人儿那受得了这般熏蒸?非把魂掣了不可。可知这并非整治人的地方,显然是整神治鬼的处所儿。
一会儿,壁面上放电影儿似的播放一屏有声有色的图像:
一开幕,便是马嘶人叫,一片杀声的战场。
战场上,那些铁马金戈装束的,显然一生是从事杀人专业的,如其说军队,倒不如说杀人专业队。生命,在这样的专业队手下,显得嫩草披靡。
你瞧那位人高马大,披甲戴盔的将军,确切地说,应该是高级杀手。他一身豪气,双腿蹬踏一下马蹬,在鞍上晃一晃,两手挥舞着大刀,左一颗脑袋离肩,右一枚人头落地。如菜园子里削吊瓜,砍竹笋的农夫一般自如自在。得意之处还手足舞蹈一声:
“耶!”
然!
丢了性命者,英年被剥夺,成为冤魂,钻入地下顶起一抔黄土。其爹娘妻儿,无奈爬在黄土堆旁,跌死绊活,捶胸顿足,拍土打地,呼天唤地,泣血哭泪,歇斯底里地呼儿朗,喊郎君,唤爹爹!
悲哉!可怜他们也是爹娘养育的儿,也是呵护妻子的夫,更是生儿育女的爹,只是被邦国派别安了“敌人”这个名,取了性命而已!
有悲,自然就有喜!
打了胜丈,杀人无数者成了英雄,竖为榜样,立为楷模,升为学习典范,被拥戴到台上,披红挂彩,台下人头攒动,在万人赞颂羡慕氛围中,在一片欢呼声中庆功领赏!
每削掉一颗头,每戳穿一部胸膛,在播放屏幕的下方,就摞起一具冒着鲜血的尸体。最后屏幕播放停下了,声音终止了。只有那些冒血的尸体,滔滔汩汩,潺潺哗哗地向洞穴流注。
最后,屏幕上驻着几行血溅的字:
生命本无敌,
何须绰剑戟?
惨悲知多少,
沙场看哭泣。
此处一屏停播,彼处一屏又放。
铁马金戈、披甲戴盔的古战刚停下来不久,邻壁一幕枪战炮轰又上演了。一开屏就是“哒哒哒哒”、“啾啾啾啾”连发的机关枪声。
一索子出去后,对面的人儿如同击中的保龄球一般,只听“嗯!”、“啊!”几声,横翻竖仰一大堆。
屏幕下方,腔板子上开了马蜂窝直筛血的尸体,叠叠层层地就摞了起来。
“轰隆……”
又是大炮轰炸的场面。炸飞的尸体如同稻草人儿一般飞舞,没了脑袋、缺胳膊断腿儿的尸体,又摞在了屏幕下方。
胜败乃兵家常事,生死属战场常事!
然而,兵败如山倒。败了,能逃命则逃命,逃了脱时跪下求饶命:
“饶命吧长官!我们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未成年的孩童。就饶我们一死,以回家养老送终,抚幼成人吧?”
“放你们回家,抚幼成人后,对我们来说,到时候又增加一帮敌人。你说说,这种养虎为患的营生,换作你,你肯干吗?我看你们还是到阎王爷那儿打卯去更干脆!”
“别,别,别!长官说良心话,谁愿意上战场来杀人,你我之间往日无仇,素日无怨,为何为敌?若有好好的日子,谁吃饱了撑得慌,凭白无故去杀人?谁想妻离子散?谁愿家破人亡?
“不都是逼迫无奈,被逼上战场的吗?究竟谁与谁为敌,你我都清楚,我们只是战争的牺牲品而已。长官就饶了我们吧?”
“少废话,战场就是你死我活,我活你死的地方。既然我要活,那你就去死吧!”
“可你也不愿死,我也不愿死,我们是替别人……”
“哒哒哒哒……”
一语未了,又是一索子子弹射了出去,跪着求饶的那一非败兵,犹如多米诺骨牌,挨个儿倒了下去。
屏幕下方,筛血的尸体又叠加了一层!
此刻,屏幕上的音像戛然而止。渐渐漫漶成几行血字:
佛口讲人道,
蛇心造枪炮。
输者锁目悲,
赢家扬眉笑。 摆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