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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君临天下之人,便可富有四海、威俯八方,笼络天下英才尽入君瓮。正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予帝王家;文人挂印、武将佩刀,也本就是青年俊杰最正统的一条上升途径。也只有那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庸手、或是性格上有着天生缺陷的怪才,最终才会流落于江湖之间,勉强果腹;或自比上古高贤隐士,寄身于深山老林之间,待价而沽。
平心而论,如果能得到祝云涛这样的忠臣良将辅佐,任何一位贤君明主,都会为之欣喜若狂。
想要寻觅一位有足够能力的勇将,其实并不算难;想要找到一个没有野心的忠臣,也是点手即来。然而,凡是刻苦练就了真实本领之人,心中就必有远大图谋;所以想要找到一个有能力、没野心的英才,就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些平庸但忠心之辈,于君于国于民于世,都毫无意义可言;而有能力的正人君子,则大多贪恋虚名;若身居高位,必会恃民意而胁君王;而有能力的阴险小人,则大多贪恋权财美色,若手握重权,则必会为祸一方。
而祝云涛这种上马可以调兵遣将、为君王镇守一方疆土;下马又可富民强国、牧护一方百姓;再加上胸怀极度忠诚的赤子之心,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辅国良臣、也毫不为过!
然而,天佑帝周元庆这个蠢货,竟然为了所谓的“两北关系”,而生生寒了这样一位忠臣良将的心!如果这事落到他周长风的脑袋上,立刻就会封祝云涛为征北大将军,放他亲手去报那不共戴天的杀子之仇!
军令为公,血仇为私,若一旦得偿所愿,祝云涛又怎会不在朝堂上肝脑涂地、在战场上拼命杀敌呢?而且就凭幽北三路那点家底,除了一个颜重武还算有些名气之外,还有谁能跟祝云涛相提并论呢?皆时,连幽北国土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还考虑什么关系不关系的之类屁事?
如此看来,自家那个小叔周元庆,对内,则被两名奸相玩弄于鼓掌之中;对外,则毫无战略眼光,畏首畏尾。这样的的北燕皇帝,不反更待如何?
秦王周长风,此时坐在未央宫的大殿之上,打量着端坐于上首的祝云涛,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怎么眼馋!如果不是祝云涛已经被旧主周元庆,狠狠伤过了一次;他还真有心在自己君临天下之后、留他一条性命,并委以重任……
自古忠犬不侍二主,忠臣不事二君;无论是人还是狗,只要被伤透了一次、就必然要面临性格上的巨大转变。周长风需要的祝云涛,是原来那只守门忠犬、而不是现在这只一门心思想要弑主的疯狗!
当然,杀不杀祝云涛,那都是自己平定中原、君临天下之后的事了。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此时的周长风,与祝云涛可谓是同仇敌忾;再加上价码早已通过书信往来谈妥,就连项青这位肉票,都被派去镇守洛京城了;如今二人同殿而坐,又没有利益纠葛,自然是互诉衷肠、一起痛斥“伪帝”元庆的虚伪和愚蠢。
今日的未央宫大典当中,除了宦官与宫女之外,就只有秦帝周长风、与皇后王氏作陪;其余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皆跪伏在大殿以外,根本没有同殿用餐的资格。这,就是周长风对待祝云涛所展现出的态度。
可谓诚意满满、礼遇有加
而祝云涛也投桃报李,说完了客气话、发完了一通牢骚之后,便立刻拍着胸脯作出保证:
“一日!我巴蜀军就在长安城中休整一日。待明日天明时分,祝某便亲率大军拔营启程,全军开赴郃阳县,为陛下阻击贼子周长安!”
“哎!巴蜀王无需如此,想我长安城乃是前朝古都、城墙高耸、箭塔林立,真可谓固若金汤!既然贼子长安舍弃父兄不顾、则必要率军来攻我长安,是以“围魏救赵”之计。巴蜀王又何必弃坚城而不守、反要去小城郃阳,与贼子野战呢?”
正如周长风所言,长安城防坚固无比,只是城中将士已尽数开赴前线,所以防御空虚,乃是人手不足导致的问题。如今有巴蜀道的精兵强将,谅他周长安兵力再翻上十倍,也打不破、困不死这一座长安城啊!
“陛下所言极是,但此战乃末将之心愿,还望陛下能准我出城迎敌!”
“唔,巴蜀王乃是沙场老将,勇冠三军,经验丰富!朕从未在疆场统兵,故不明其中之因由,还望巴蜀王能够为朕纾解疑惑啊!”
祝云涛沉默了半晌、生生将牙齿咬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阴狠,从喉咙挤出了仿佛恶鬼索命一般的声音:
“狗贼周元庆,唆使幽北外寇断我祝家香火,此仇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长,焉能不报?今日我祝云涛得此良机,定要亲手斩杀狗贼一子,方能纾解分毫怨恨!”
原来他想要出城迎战,根本不是什么战略战术,而是报私仇去了!如此看来虽然有些愚蠢,但也算是理由充分,周长风也没有任何阻拦的理由。于是双方就此约定,次日清晨,周长安会亲自登上城楼,率长安文武官员、平民百姓,为巴蜀军壮行助威!
深夜子时,王皇后亲手熬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送入了石渠阁中。而周长风此时刚刚推开一把大算筹,用双手反复揉捏着眼底,老态毕露。
“陛下,为何祝云涛也与周元庆有着血海深仇、却非要敲咱们一笔竹杠、才愿意出兵北伐呢?”
周元庆叹了口气,语气十分疲惫:
“祝云涛啊祝云涛……哎,他不但是个好臣子、更是一任好总督啊!巴蜀道地势险峻、道路崎岖,又经常遭受蛮族侵袭,老百姓的日子过的非常清苦。他之前向我们索取益州与汉中两地,就是为了给巴蜀道百姓,谋求两个通往中原地带的跳板;而如今战场形式发生巨变,他也正好坐地起价、索要三晋以西的所有土地,主要就是谋求长安城这条丝绸商路。有了这条源源不断的财路,巴蜀百姓的日子,也会过得更加宽裕一些……”
“什么?他想要咱的长安城?陛下您答应他了?”
“哎,不答应行吗?朕的那个表弟已经彻底疯了,连自己亲爹都不顾了、率军直扑长安而来。项青带人一走,城中也就没剩下几个兵丁;如果朕不答应祝云涛的要求,莫非等着周长风攻破长安城、将你我夫妇押回北燕、身受那万剐凌迟之苦吗?”
说完之后,周长风拿起了勺子,吹了吹滚烫的羹汤,小心翼翼的抿了起来;而土财主家出身的王皇后,如今闭口不言、也在试图理解自家夫君的难处。当莲子羹喝下半碗之后,皇后娘娘突然发出一声大叫,吓得周长风差点没把手里的碗给摔了!
“哎呀!这么想的话,陛下您之前派出去那么多兵马,已经全都打没了不成?”
周长风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汤汁,没好气的说道:
“呵呵,也不能说全都打没了;至少国舅爷手里那八千黑骑,不就临阵脱逃了吗?”
在开战之初,秦军的一万黑骑兵,乃是最精锐的绝对主力。可除了两千人在河东城下战死沙场之外;余下八千名黑骑兵,则在国舅爷王征灵的率领之下,负责清缴粮道匪患去了。可谁知王征灵这一走,便彻底杳无音讯;直到现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皇后年事已高、又身怀六甲,她不提起的话,周长风也从未提及此事;但不说、却不代表他就不心疼!那可是八千名重甲骑兵啊!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哪怕是八千人马一起跳入禹河当中,也总得翻出点浪花来吧?
事情还要从头来说,早在周长风起事之初,皇后的娘家,三秦望族——王氏,便看准了这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再加上王氏夫人老蚌怀珠、漠北草原大汗归天、周长风在双喜临门之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王家人慢慢向长安城渗透开来,只求王夫人能够为自己添下一名男丁,继承秦地祖业。。
在周长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之下、三秦朝堂的文武官员,足有一小半都被王家的内亲外戚所占;而且就连最重要的黑骑长之位,也是由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王征灵来担任的。
平心而论,以王征灵此子之才,虽比不上陈子陵,但二人之间差距也不算悬殊,绝非是那种一无是处的浪荡公子。以他的资历、坐上黑骑长的位置,虽然有些勉强,但也能勉强服众。
可谁知道这位有些真实本领的国舅爷,竟带着秦军的绝对王牌主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人间蒸发了!若不是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单就这八千铁骑的亏空,也足够王家被抄家灭族、斩尽杀绝了!
周长风只是谨慎而已、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早在黑骑消失之后,他便已经在心中为王家人判定了死刑。只待他君临天下、幼子降世之日,便是不知进退的王家,一招覆灭之!
其实,这档子事也不能怪国舅爷王征灵,毕竟谛听支援给漠北军的铁骑,也跟他们落得了一样的下场。
王征灵与他麾下的八千黑骑,竟然凭空消失的这档子事儿,还得从秦军的粮道受阻开始说起…… 马过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