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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有老人的稳重,少年有少年的锐气。已经是第二次踏上‘战场’的少帅郭兴,已经没有了日前那份紧张与不安之感。在先锋大将冯廉也的猿臂一挥之下,他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上半身微微前倾,臀部从鞍韂之上微微抬起,人借马势,马壮人威,这位少帅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纵马挺枪冲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冯廉也眼眶有些泛红,他本是郭孝座下一马童出身,经过无数场血战,从尸山血海里捡了条命,方才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而在他眼中,那道郭兴冲锋时的背影,与其父年轻之时简直一模一样。
冯廉也还沉湎于往事之中的同时,郭兴的大枪已经高高挑起了一具幽北士卒的身体;这位高挂在枪尖之上的幽北士卒,浑身上下只穿着一身皮甲,连头盔都没带,刚刚走出营帐的大门,便与冲锋而来的郭兴打了一个四目相对。转眼也不知被郭兴扎在了何处,整个身子犹如一面大旗般,被高高挑起挂在半空之中。他口喷鲜血手舞足蹈,几个眨眼间,随着郭兴右臂一挥,这幽北金甲军士就宛如一团破布那般,被随意地甩在了不远处的地上,瞪大眼睛、长着大嘴、双腿还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能动弹分毫了。
冯廉也看到郭兴的耀眼表现,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胸中的那份激荡之情。他一转大刀锋刃,左手紧紧搂住战马的脖颈,高喝了一声‘驾’,战马得令之后,便携带着自己的主人,撞入敌方大营之中。
与郭兴的精妙枪法不同,冯廉也把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只凭着右臂架稳长刀,斜下方探出战马身侧,犹如死神镰刀一般,不停地奔跑在金甲军大营之中,收割了一颗颗幽北男儿的大好头颅。
郭兴一见冯将军的战法,心中顿时也有所领悟。于是他也一改方才那毒蛇般精准迅速的枪招,反而以枪作棍,换成了大开大合的拨扫招式。一时间闻声而至的金甲军,成片成片地被扫倒在地,还未等爬起身来,便被随后而来的北燕战马踩踏成一滩肉泥。
冯廉也与郭兴二人,一枪一刀,宛如两位娴熟的麦客一般,飞速地收割着金甲军的有生力量;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之下,无论是主力甲士,还是民夫辅兵,在他们的手中都宛如成熟的稻穗一样,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等待二人拍马而至,便拱手相送。
虽然二人转瞬之间,便把金甲军营杀了一个里外通透,此时却仍然还有着不少刚刚穿戴完毕的金甲军,不停从营房之中涌出。他们有的人宿醉未醒、有的人眼中布满血丝,看样子像是赌鬼酒鬼,多过于普通军卒士兵。虽然每位金甲军的丑态不一,但却有一样相同之处: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恐惧。
不过,即便战斗力不强,这五万之数对于平北军先锋营来说,仍然是个很大的障碍。
人,其实说穿了也只是动物而已。而动物在面临巨大危险之时,会产生一种应激反应。就如同山林中很多食草动物一样,面临猎人的屠刀会呆如木鸡的愣在那里。
如今平北大军面前的金甲士卒也是如此:他们本就驻扎在奉京都城之外,这里也是幽北三路最安全的地方。自从他们被收入金甲禁卫的编制以后,平日都会在营中喝酒赌钱,白领一份饷银不说,吃喝用度也都是最上等的;这般的美妙生活,早已经把他们原本的锐气消磨殆尽了。而所有的金甲禁卫都认为,这样美好又平静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毕竟他们的统领可是颜青鸿,这位二皇子若是说起享受来,可称得上是所有幽北纨绔子弟的祖宗!
今夜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晚饭过后,主力营照常开启了赌桌宝局,辅兵营盘那边请来了流莺舞姬,就连民夫和辅兵的辎重营,都燃起火把围了个场子,开始斗鸡斗狗。这金甲军的‘夜练活动’一如往常那般,如火如荼地举行起来……
就在他们‘练至正酣’的时候,由打营外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有一位官长把手中的牌九轻轻一扣,朝着桌前的几个等着开牌的弟兄说:
“外面有些不太对,老子出去看看。你们这些人把手都给老子放规矩些,我回来若是发现有谁动过我的牌,骨头都给你们拆下来!”
一句威胁的话说完,连腰刀都没带,这位校官模样的汉子,就这样走出了营帐大门。下一个瞬间,这位勉强还算有些警觉性的汉子,已经高高挂在少侯爷郭兴的枪尖之上了!
一方是携带着凛凛杀机,日夜兼程飞骑而来的百战军士;而另一方则是输得眼红、醉得迷离的金甲士卒。如此实力悬殊的两军对垒,战果已经毫无疑问了。
金甲军的五万大军,面对仿佛天降奇兵一般的平北军,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未能组织起来,便被紧紧八千骑兵重重包围。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彪悍之士,勉强鼓起勇气组织起的几次反扑,也都被郭兴手中一杆大枪,与冯廉也手中一柄长刀搅了一个天翻地覆。没过多久,便在一个为首之人的带领下,全部放下了手中武器,跪在地上向北燕大军投降了!
冯廉也和郭兴早就杀的兴起,里外杀了一个通透之后,二人便不约而同地翻身下马,又抽出了一柄钢刀,慢慢地顺着营盘小路逛了起来,真可谓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宰一双。两人徒步再巡过一圈后,除了眼睛仍然闪耀着嗜血的光芒之外,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全部被敌人的鲜血覆盖住了。此时,在晚风的吹拂之下已经结成血痂,随着二人的表情与动作,扑簌簌地往下掉落着黑红色的血渣子。
郭兴看了看手中早已卷刃的长刀,随手向外一丢。随后便走到跪伏一地的金甲禁军之前,露出一抹微笑来。那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再配上脸上不停落下的干血渣,简直与传说中的饿鬼别无二致。
“你们……是当初随怀王颜项一起叛乱的金甲禁军?难道靠着如此战力,都能围困奉京城吗?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金甲……还禁军?我呸!”
面对郭兴的羞辱,这些举手投降的金甲军士卒却没有一个面露愤怒之色。反而全都不以为意、神色麻木的跪在地上,仿佛郭兴口中唾弃之名,与自己全无关系一样。
同样浑身浴血的冯廉也,此时的神色也颇为惊讶:
“就这些杂种也配叫军人?一点血性骨气都没有!老子现在连汗都没出透,你们竟敢放下战刀举手投降了?把刀都给老子拿起来!老子不杀手无寸铁的废物!”
说罢,冯廉也两步走上前去,抬起右腿不停地一个个踹了过去。没想到这些金甲士卒倒也是光棍,被他踹倒在地以后,别说拿起战刀拼命了,连重新跪好的人都没有,全都宛如死狗那般,就地一躺,双眼望天……
这下连围在四周警戒的先锋营士卒都哄然大笑,还有几个动作大些,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而郭兴与冯廉也二人,对这些毫无廉耻之心的金甲士卒也没了脾气。面对这样的人,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无可奈何的冯廉也,此时凑到郭兴身边,沉吟了半晌之后,低声问道:
“少帅,现在又当如何啊?老帅提领中军,总还要好几天才能抵达。而我们这八千弟兄还要立刻奔袭飞虎军大营,根本无法安置这些孬货……若是都杀了,恐怕对您的名声……”
冯廉也毕竟是久经沙场的骁将,虽然对朝堂时局一窍不通,但战场杀俘毕竟有伤天和,对自家这位初出茅庐的少帅,日后也是影响甚大。这位少帅,日后可是要接掌平北军帅印之人,焉能为此等小事,留下为世人所不齿的骂名呢?
没想到郭兴确是莞尔一笑,他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围着的八千骑兵,又看了看金甲营盘之中四处燃起的火盆,轻轻地对冯廉也说:
“冯叔父才是先锋大将,在下只是您麾下区区一小卒尔,焉敢随意置喙?不过,既然我们要立刻直扑飞虎军大营,留下这几万人,可是个不小的隐患。他们虽然都是些没骨头的孬货,放走了也不足为惧;但我们也同样是深入敌境的一支孤军,可经不起半点意外……因此……”
说到此处,郭兴看着火盆之中燃烧的熊熊火焰,张开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来:
“五万降兵,尽数烧杀!”
这云淡风轻的八个字,便决定了五万金甲禁军的最终下场。冯廉也其实也不想走到这步,但军情如火,他十分明白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于是只好咬了咬牙,同意了这个做法。
冯廉也点头的同时,在心中也做出了一个决定:就由自己来背上这个血手屠夫的骂名好了。自家少帅还有着光明的未来,千万不能留下污点来。
这五万金甲禁军的‘骨气’,最终还是被熊熊烈火所唤醒:他们如同一只只绵羊一般被驱赶到营帐之中,随后便被北燕大军亲手点燃的熊熊烈火吞没其中。一时间求饶呼痛之声此起彼伏,还有不少浑身浴火的金甲士卒冲出了营房门口,随即便被包围在外的平北先锋营当场射杀。
郭兴看着这副自己亲手制造出的人间地狱,面露些许不忍之色。不过这个表情也仅仅维持了一个瞬间,便被他很好的掩盖住了。他回头看了看诸位先锋营将士,再看看刚刚换乘的上等漠北战马,又看了看金甲军那些丰富的物资,对身边的冯廉也说道:
“我们尽快吃些东西,再把各自的口粮补充一下,随即立刻直扑飞虎军大营。争取在天亮之前,把所有护卫奉京城的幽北军队,彻底绞杀干净!” 马过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