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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跟我很像

沉香惑君心 长亭 3436 2021-04-06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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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还的面容沉静如水,背脊挺立,并未有所动容。

  不简单,那又有什么呢?她确实不是个简单的普通女子。

  自从老爷子手中救下她那天开始,他也召回了派去各地追踪的探子,从李长海和李耀石等人处着手倒着查探,终于摸清了她一路流亡的踪迹,也触到了她从不轻易示弱的脾性。庄府后街认尸的无畏之心,郊外陈家生活的报恩之心,白鹿村非人磨难的隐忍之心……

  还有,她竟然被逼得杀了人?

  白鹿村当地村民都缄口不言,只能在只言片语中偶尔捕捉到当时的惊险。他听得几乎双目喷火,命人将那汪老头和人贩子的尸身从土里刨出来挫骨扬灰,一把火烧个精光,连那人贩子的婆娘也没放过,连夜绑出来丢到寻猎场当了活靶子。

  一年多来,那小小的身子竟然承受了这么多苦楚,从前的从前,还有多少是自己未曾了解过的震撼?

  燕还确实被震动了,他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身上有着那般坚强的意志和忍耐,历经人世间各种磨难,偏偏不轻易放弃生命。

  他想看到她好好活着,明媚娇艳的活下去,就像呵护着一株幼小的嫩苗,激发她的生命活力,在人世间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一辈子遮风挡雨。可,这便是爱么?

  不可否认,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可他要找的那个人就是她么?她再坚忍,终究还是个孩子。如果留在远心苑,过了几年时光,他还能察觉到自己心中那份蠢蠢欲动的情谊,就再说吧。

  燕还微不可见的弯起唇角轻笑了笑。

  男女之意,常常要历尽半生才能初尝其中味道,情浓情薄,于悲欢离合中知其深浅。满世痴男怨女,贪恋情爱是非,却又甘愿醉心其中,岂是错与对二字可以轻易评判?

  楚怜南临终前曾拉着他的手,艰难的叮嘱道:“还儿,你这一辈子什么都不要争,不要抢。只有一个字,等。我会看着我的孩儿遇到很多个女子,但她们不是你要找的人,你的妻子,必定是一个与你相似的人儿。”

  他只有七岁,无法懂得此番含义,哽咽着问:“母亲,我如何在那么多人之中辨出她来?”

  “你只要看着她,从心底感觉好像看到了自己……那就是了。”

  楚怜南是为何去世的,世上在没有一个人比自己更加清楚。当年她离世后留给小还儿的遗物中,有一个随身携带的象牙扇坠。直到搬来南京燕子府多年之后,他才发现其中隐藏的秘密,也瞬间明白了当年父亲忽然冷落母亲的真相。

  那扇坠的中间有一个极细的小孔,管体通莹,隐隐透光。某一天他突然好奇起来,用针尖试探着轻轻一刺,果然便挤出来一张卷成银针大小的纸条儿。展开纸条,上面用簪花小楷细细的写了一行字:“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落款处只有两个字:元瑞。

  这纸上的字是楚怜南的亲笔字迹。旁人或许不知,但燕还清楚的知道,“元瑞”二字是娘亲的堂兄、自己的堂舅——楚逸丰的表字。

  这楚逸丰,也正是他嘴里一直尊称的丰爷。

  这件事被埋藏心底近十年了,就像一根淬着毒液的细针,深深的扎在胸前,拔不掉,撇不开,只是每次想起,便隐隐作痛。母亲的情感不是忠于父亲的,她的心中藏着另外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竟是一向疼爱自己的堂舅,这个打击无异于千斤巨石,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难怪就在1627年夏天,楚逸丰患了急病突然病重,差点儿撒手人寰,楚怜南也突然消沉了下去,整日以泪洗面,忧郁成疾。

  那时燕还才七岁,还不清楚为何母亲突然不管不顾的一卧不起,哪怕她并无病痛,而父亲一改往日的和风细雨,变得暴跳如雷,阴晴不定。恐怕那时父亲也察觉到其中端倪了吧。

  楚怜南死了,而楚逸丰却活了下来。

  幼小的燕还搬到南京燕子府后,终于发现了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在艰难的内心挣扎后,他选择了面对。他固执的不再叫楚逸丰为堂舅,而像其他人一般礼貌而疏远的叫他一声“丰爷”,似乎称呼上的改变让他正视了自己必须成长起来,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面对父亲的情敌。

  纵然楚逸丰多年来一直有意栽培他,即使北京与南京隔得那么远,还着力让他跟随自己驰骋战场,却都被婉言拒绝。

  情爱之事,向来由天不由己。除了一个等字,还有一个忍字。

  看着好友微皱的眉头和微抿的唇角,庄庭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犹豫了一下,终于缓缓道:“你可记得当年你在燕子府门前被伏击受伤后,连夜跟我去庄府避风头,在长桥大街上有过片刻耽搁?”

  燕还抬头看了他一眼,静静等待下文。

  “我曾在凌府凌龚手中救下了那个丫头,当时她和另外一个年轻女人……还有一个男孩,被凌龚诬陷偷了马车,当街毒打。”

  庄庭宋望向窗外,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双凶狠倔强的杏眼,女孩儿发丝凌乱,嘴角溢血,可骨子里的高傲却让她的脸庞充满了异样的美感,就像一枝被人折下的露水玫瑰,浑身满刺,娇艳欲滴,格外熠熠生辉。

  “那时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丫头,原以为她是从燕子府逃出来的奴婢,你也知道,你三哥是出了名的暴虐无道。”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想来,你虽未提过,但我从鸣卫口中打听到,当夜你让鸣七带走了一个女孩儿,想必正是她了。”

  “不错。”燕还略沉的嗓音低低应道。

  庄庭宋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缓缓道:“我感到很奇怪,她当时为何不向我求救?你的马车就跟在后面,她没有理由没注意到。”

  “因为她知晓我的处境不妙。”

  燕还站起来,长身玉立,眉眼有一瞬间的柔意拂过,淡淡一笑,笑意清浅:“善于明哲保身,跟我很像,不是吗?” 沉香惑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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