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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倏地眯起细长冷峻的眸子,在大门前停下脚步,隔着那道厚重的大门板,迅速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瓣,唇齿留香,示威似的警告道:“我是不是男人,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又威胁人了,每次干这种毫无理由的事情就只会这一招,兰猗羞恼的捂住嘴,无奈得直翻白眼。
随着后院大门被人迅速打开,只见外面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都强压着好奇在探头探脑,她立刻吓得没空再腹诽,赶紧低下脑袋将通红的脸蛋藏在他的怀里。
“云觅,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风寻,你去前面招待明月馆的人,让她们稍等片刻,我随后便到。”
“是。”
燕还吩咐了两个目瞪口呆的小书童后,转过头瞥了庄庭宋一眼,只见对方眸中含笑,神态轻松,看好戏似的瞅着自己,眼睛里似乎在说:还不感谢我,给你办到了如此称心如意之事。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下,随即一同向外走去。
“少爷……”
蓝画带着静荷、静莲等婢女仆从一早就守在后院门外,眼见庄庭宋也带着贴身仆从与七少爷同时离去,急忙迎上前,下意识看了燕还怀中的少女一眼,迟疑着说道:“少爷,兰儿她……”
燕还没有注意她眼中的震惊与寒冷,淡淡道:“今晚我会晚点回府,远心苑照常值夜就行。”
“可是……”
没等他走上几步,蓝画又巴巴的跟了上来,眼眶儿竟憋得通红了,话音中都带上了哭腔:“少爷!”
“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有点奇怪,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踌躇犹豫却一脸隐忍模样的婢女,潜意识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对自己开口。
他缓了一缓语气:“等我回来再说。”随即不再回头,高大清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园林小径深处,七房的贴身侍卫和庄府的人也跟着消失了个干净。
蓝画呆愣在原地,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强忍着情绪一声不吭,泪水却一圈又一圈的在眼眶里打着转。
那个贱丫头,那个姓吴的贱丫头,竟然自始至终都紧紧贴在少爷怀里,不曾抬起头来正眼瞧一下自己?
她的拳头握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肉里。
静荷和静莲却没察觉她的异常,始终沉浸在重见兰儿姐姐的喜悦与震惊之中,互相交叠着兴奋的目光,忍不住想要高兴的大喊。
“蓝画姐姐,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不高兴呀?”
细心的静荷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可她却依然喜滋滋的拍手道:“真的是兰儿姐姐呢,真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再回远心苑当差……”
但没等到回答,她的脸蛋上顿时火辣辣的挨了一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连你也敢嘲笑我?等着瞧!”
蓝画怒火中烧的死死瞪了静荷一眼,不顾周边仆从婢女们惊诧的目光,捂着脸一甩袖子飞快的奔走了。
这边厢,一行人还没走到燕子府正门处,就远远见到一丰一瘦两个女子身影在大门口焦急的徘徊,侍卫们在主子的示意下并未示出兵器加以阻拦,反而退后了几步以免唐突了客人。风寻正张着脑袋踮脚眺望。
“少爷!”
看到来人,风寻立刻奔上前来,一五一十汇报道:“明月馆的李大娘和寇小姐不愿进府小坐,执意要在门口等着,我劝都劝不了。”
“无碍。”
燕还轻轻偏了偏弧线优美的下巴,小书童立刻退到一旁,恭敬的跟上前去。
“香君,香君!你真的在这里,太好了!”
李贞丽正与寇白门焦心万分,突然见到男人怀中熟悉的身影,一时激动,急忙奔过来查看。
“娘!湄小娘!你们怎么来了……你们还好么?”
兰猗红着脸轻轻挣了挣,燕还依言将她放下,平静的看着她与那两个女人相拥在一起,流着眼泪互相查看仔细,寇白门不断追问着她有没有受到伤害,她只垂着眼睛摇头,模样儿可怜又委屈。
恍惚之中,燕还只觉得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少女,如一团燃烧的烈焰,毫不意外点亮了郁郁葱葱的府内园林,也点亮了他整颗阴郁沉寂的心。
醉墨原本跟着庄庭宋一行人进了燕子府,可自家小姐就像失了魂魄一般瞬间奔了进去,她着急想要跟上前,却被庄庭宋的侍卫拦住,只能揪着心干着急。
此刻终于见到明月馆的人,熟悉感才瞬间涌上心头,一整天受到的惊吓和屈辱顿时喷涌而出,也跑上前去拉着寇白门的侍女冰儿的手,放声大哭起来。
直等到她们宣泄够了,身后才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寇白门回头一看,这才不好意思起来,赶快用丝绢擦了擦眼睛,微微福了一福:“让燕公子见笑了。”
李贞丽这是第一次见到燕子府的七少爷,也是寇白门口中所说,香君真正的心上人,她迟疑的打量着他,只觉得这个男人如此丰神俊朗,既有书生的雅致俊秀,又有武士的冰冷霸气,心中顿时一凛,好感顿生,原本仅存的防备之意去了大半,也跟着客气道:“多谢燕公子施以援手搭救香君,贞娘感激不尽,改日定然亲自送上谢礼。”
燕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并不接话。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尤其因为她的身份是兰猗的老鸨。
这位贵家公子似乎拒人于千里,李贞丽顿时有些尴尬,还没继续开口,就听到旁边另一个声音说道:“李大娘,你可谢错人了,救你们家李姑娘的人可是我。”
庄庭宋几步走上前,淡笑着轻轻撞了撞燕还的肩膀,瞧他没什么反应,又转头笑道:“不过,也是拖了燕公子的福,李姑娘才有这般好运气,虎口脱险。”
“呃……真是抱歉,我还没说完。明月馆上下同样十分感激庄公子施以援手,两位公子都是我家香君的贵人。”
李贞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隐约以为他在暗示燕还对香君有意,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
兰猗哭了一下午,只觉得眼睛干涩难受,回头看了燕还一眼,但见他玉树临风的站在不远处,怔怔的看着自己,目光柔和无澜,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可只有她看得出来,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面,此起彼伏。
她不再说话,沉默的跟着李贞丽和寇白门坐上明月馆的幔帐小香车,在燕子府侍卫的护送下,晃晃悠悠沿着街道离开了这座府宅。她们的马车前面是燕子府的马车领路开道,燕还就坐在车里,没有再与她们有所交谈。
寇白门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谈起自兰猗被陶习凛接走后,李贞丽和她是如何想办法联系上救兵的。
陶习凛的手下官兵团团围住明月馆,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撤去,那时李贞丽才得了机会,坐车往城北庄府赶去。谁知好不容易到了庄府,却被仆人告知庄四少爷早已带着侍卫出门往南边而去。不得已,她只好又遵循陶习凛之前所说,马不停蹄的往花神湖的方向赶。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等她赶到时,却只见到全身赤着的陶习凛被绑在船头游河。
那时,庄庭宋已带着兰猗走水道在去往燕子府的路上。
而寇白门与李贞丽兵分两路,先去了钱谦益的府邸请求他想办法周旋一下,以防陶习凛继续找麻烦。随即,她直接打听了燕子府的方向,在冰儿的陪同下赶到了府外。
燕子府门外守满了侍卫,听他们说庄公子等人已进了府。寇白门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不敢冒然进去,等候在外面听动静,顺便把得到消息及时赶到的李贞丽也等到了。
说罢,寇白门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的嘟哝道:“陶习凛那个挨千刀的,真是不得好死!香君,幸好你没事。”
李贞丽也蹙着眉头:“他被游河示众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只怕侯公子也得了消息,还不知要生多大的事端呢。香君,这可怎么办?”
她担忧的瞧着香君身上穿着的男子外衫,心中闪过一抹异样的了然,微微叹了口气:“只怕明日的梳拢喜宴,不会安分了。”
兰猗并没有接口,她的思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在来燕子府的路上,庄庭宋曾跟她提起过,就在今天下午,燕还才刚从北方率领亲兵打道回府,因背后受了刀伤,路途劳累之下,伤口有所破裂,只派人去通知了庄庭宋,其余一律闭门谢客。他早已接到庄庭宋的书信,是为了她的梳拢之宴特地赶回来的,若不是战事吃紧,只怕前两日就已到达南京,再次前去媚香楼找她了。
只是没想到,庄庭宋这个看起来老是一脸正派的家伙,也跟她开了这么一个完全不好笑的玩笑。
少女掀开帘子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耳畔似乎又回荡着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我必须带你走。”
他的话语犹如温柔而沉重的棒槌,深深捣进了她的心底。
明天的梳拢喜宴,他会来吗?
恍惚之中,她竟没骨气的暗暗期待着,祈祷着,等待着他的到来。带她走,带她远远离开这个地方,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沉香惑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