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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窸窸窣窣一阵细微的响动,接着慢慢踏进来六只穿着牛皮直缝靴的脚,每人腰间悬挂的雁翎刀刀尾轻轻相撞,发出低沉的声音。
竟然是燕子府的鸣卫!
兰猗乍然见到走在最前面的鸣一,惊讶极了,差点儿脱口喊出声音来。
可鸣一似乎没看见她似的,目光坚毅,直直的盯着那四个醉汉,下巴微微一努:“放开她,出去!”
“小子,吃饱了撑多了是吗?他奶奶的……敢管老子的闲事!”一只手死死按住兰猗的大汉眯缝着醉醺醺的双眼,眸中渐渐露出凶光。
夜深了,苍穹上繁星点点,明月高悬,月光掠过街道旁临立的房舍,照了下来。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氛围诡异得厉害。
兰猗安静的看着双方对峙,也不吭声。直到鸣一终于不耐烦了,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了一下,大手一挥,他身后立刻闪出十来个手持雁翎刀的侍卫,利刀出鞘,将那几个大汉团团围住。
精光闪烁,兵器寒冷,再加上鸣卫身上让人窒息的迫人气场,这无声的威胁比起怒吼来得更令人心悸。
没想到客栈外还来了这么多燕子府的侍卫。
果然,没想到对方人多势众,那几个大汉立马怂了,身子明显的开始颤抖,也不再嘴硬,企图缓和一下气氛:“这……这位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
兰猗趁机挣脱开那大手的束缚,几步跑到楼梯前,回望了一眼鸣一,见他脸色如常,并不多言,心知他可能有要事在身,不好表示出与她相识。
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她头也不回的“蹬蹬蹬”跑回了二楼。
见那孩子安全离开,鸣一不再有所顾忌,转头对着鸣二低声道:“带远一点,城里耳目众多,不要弄死了就行。”
鸣二会意,招了招手,余下的侍卫们呼啦啦的一把围上前去,架刀,反扣,压制,紧推,一把擒住那四个大汉。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都说了……这是个误会啊!完全是误会啊!”
“各位大爷,放过我吧!可不是我抓着那小姑娘不放的啊!”
那四个大汉转眼便被拉了出去,桌子被撞翻,酒坛被碰掉,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刺耳的惨叫声和求饶声渐渐淹没在街道尾处,徒留方才嚣张的痕迹。
鸣一转过头来,打量了几眼缩在柜台后的掌柜,淡淡说道:“店家,真没想到你一个堂堂男儿,只会躲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小的孩子受辱……希望不会再有下次。”
平日里做老实生意的掌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已吓得浑身发软,此刻也只得唯唯诺诺答应着,盯着地面连连点头,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为了节省银两,就算选择了这家比较便宜的小客栈,孙家人也只要了一间房。
路过黄字二号房时,站在房门前,兰猗迟疑了一下,脑袋左边右边四处看了看,没有人影。她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用耳朵贴着门板,凝神定气的听了一会儿。
没有丝毫动静。
难道燕还没住进来?
她又贴着听了一会儿,依然没动静。挠了挠头,企图扒着门缝瞧一瞧,窜了窜,终究一无所获。
咳,自己这举动简直幼稚得可笑!兰猗略带失望,又暗暗嘲讽了自己几句,这才回到了房内。
吴氏正搂着鹊乔躺在床上,嘴里哼着入梦前的歌调儿,鹊乔迷迷糊糊的睡着。如柏在打地铺,摸摸索索的将铺盖的四个角依次整理平坦。
兰猗什么话都没说,今晚这场看似凶险的“小风波”就这样悄悄的忘记了吧。
吴氏见她回来了,随口问了声:“不是去打水吗?”
兰猗道:“哦,刚刚没打到。小二说待会儿给送上来。天也晚了,不好总是跟在他后面催他。”
吴氏并未起疑,带着如柏在地面打地铺睡好。兰猗与鹊乔睡在床上,幸好现下已是春暖花开时节,又住在客栈二楼,可以少沾些湿冷地气。
吹灭灯火后,均匀的呼吸声在房内轻轻响着,旁人都睡着了,只有兰猗睁着眼睛没有睡意。
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个头戴斗笠的少年,即使看不清楚面容,但她也有九成把握,那人就是燕还。不然,之前已经告辞了的鸣卫怎么会再次出现在这小客栈内?
她身为孙家三小姐,见过的贵公子也不少,虽饱读圣贤书,平素斯文有礼,但个个都养尊处优,天生养着一股颐指气使的气派,故作成熟,实则带着让人无语的幼稚,就连侯方域也不例外。这都是些还长着青春痘的半大小伙子。
可那燕子府的七少爷,却似乎是十五岁的年纪,三十岁的心思。他的镇定自若和睿智平静并不是装出来的,似乎果然是天性如此……这人真是不容小觑。
莫非他也是穿越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中年大叔的灵魂?哈哈!
兰猗简直要被自己逗乐了。
夜色之中的南京城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灯火朦胧,人影绰绰约约,连空气似乎都有一股香香黏黏的味道。
南京城仿佛是现代不夜城,深夜之中,各个街道仍然灯影重重,映得秦淮河水发着光,闪着亮。即使吹灭了房内烛火,也不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燕还真的就睡在隔壁吗?也不知鸣卫们此刻是不是也在客栈内歇下了。天一亮,还是赶紧离开好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折腾久了,愈发心烦意乱。
兰猗似乎觉得欠了燕子府太多,受得多了反而含了乞怜的意味。等天明一别,从此再无瓜葛了才好。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房门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如果是睡梦中的人根本无法察觉。兰猗紧盯着房门,心跳渐渐加快,不知为何,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三更半夜,任何异动都会让人心惊肉跳!
果然,那门杠上的锁扣似乎被人挑断了,房门竟被慢慢推开,一个人的腿悄无声息迈了进来。
“是谁!”她骤然坐起身来,厉声喝问。
话音刚落,却见两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闯入房内,寒光一闪,两柄利刃毫不犹豫的直直向睡在地上的如柏和吴氏刺去!
兰猗一惊,下意识的抄起软棉枕头掷去,恰好扔到了那正要刺杀如柏的黑衣人面前,被他一刀劈开,散了一地的细碎麸子,这才勉强挡了一挡。同时,她大喊呼救的声音尖利的响起!
而另一个黑衣人比较倒霉,挺刀刺向吴氏时,一脚踏上了地面一块湿滑的地方,脚底一滑,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没站稳身子。
原来这间客房屋顶漏水,滴答滴答的水珠落下,日积月累,竟在地面形成了一块碗底大小的坑洼。店小二铺了些煤灰遮掩,却又被新滴下来的水珠冲散,久而久之,变得滑腻泥泞不堪。
所以这间黄字三号房是同类型客房里价格最便宜的,所以他们一家子选了这间来住。
那两个黑衣人听到尖叫声,心中一紧,手腕急抖,扭转目标,又一刀刺向床上的小女孩。
兰猗急忙避让,还不忘掀开被子随手抛到睡在里边的鹊乔身上,将她裹盖在下面。随即就地一扑,连滚带爬冲到一旁,冷不丁撞到了花架,插着鲜花的花瓶“噼啪”一声脆响,掉落在地! 沉香惑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