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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猗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将这些纷繁复杂的思绪抛到九霄云外。身后仍跟着一群嘻嘻哈哈的孩子,喧嚣吵闹,让她心头无比烦闷。
好不容易跑回“家”,鹊乔正焦急的在门口张望,见到她回来,一颗心才落下,长出了一口气。
“兰猗,以后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去溪边洗菜了,你要去的话,叫上我跟你一起。”
兰猗点了点头,问道:“我二哥呢?他说了今天不下地的。”
鹊乔脸色一变,“呸”了一声,恨恨道:“今天老东西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定要跟着如柏哥哥去地里,说要看着他干活儿,干的不好就没饭吃。”
兰猗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吴妈呢?刚刚我出门时她还在屋子里。”
“在灶台煮粥。”
兰猗往里面瞧了一眼,望见一个略显臃肿的女人背影,暗暗松了口气。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活得可真累。
但孩子们无一不是如此,那也全是拜汪伯所赐。
当初,孩子们跟着油条坐上马车,并不知道汪伯把吴氏带去了哪里,心里还抱着唯一的乐观希望,说不定哪一天汪伯良心发现,放了他们;或者他们齐心合力找到了吴氏的藏身之地,还能一起找机会逃离魔掌。所以明知前面或许有深坑泥潭,仍义无反顾的往下跳。
可他们到底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刚到白鹿村时,鹊乔烧得浑身发烫,迷糊不清。油条也不管她的死活,将孩子们拉到汪伯的草屋,逐个扔进柴房,趾高气扬的驾车走了,一转眼就没了影子。
兰猗和如柏愤怒得上前扑打汪伯,要他交还吴氏。
汪伯只是嘿嘿的笑,得意的说道:“她已经给我做老婆了,你们若乖乖的,还能见到活的娘亲;若不听话,我就扭断了她的脖子,给你们送一颗脑袋来!”
这句话说得太狠,孩子们根本不能反抗。吴氏的性命捏在汪伯手里,不管是死是活,他们已不敢冒险。
这汪有财虽是个好吃懒做的无赖,却不是没脑子的蠢货。他心知这三个孩子出身大户之家,定然是家里遭了难才逃出来,远远要比普通的农家孩子早慧。他要拿捏这些小萝卜头,就不能完全硬来,得耍一点儿软滑头。
于是,他丧心病狂的打折了吴氏一条腿,将她关在白鹿村后山的某个秘密山洞内,还用粗绳铁链牢牢拴好,像圈养一条狗似的养着她。隔几日送点吃的喝的放在洞内,洞口用尖树枝、粗木桩交叉阻挡,以防野兽袭击。
当然,孩子们是不知道这其中种种隐秘和龌龊的。
这地方只有汪伯一个人知道,每次他要去山里风流快活,就求油条替他守在村里,看住三个孩子。这变态的嗜好持续了将近一年,汪伯玩得乐此不疲。
孩子们曾商量着要去寻找吴氏,但却根本不知道吴氏被汪伯关到了哪里。有时候如柏受不了了,抓狂似的大喊:“这老畜生根本不会让我们见到吴妈!他根本就是在耍我们!”
兰猗也道:“是啊,这么久了,猫耍耗子也该腻了。我一直在想,他会不会已经将吴妈……害死了。”
好像是为了动摇他们的想法,汪伯每隔一两个月就取了吴氏身上的东西给他们看。比如剪下一缕头发、割了一截衣衫,威胁而炫耀的扔过来。每到此时,鹊乔总会哭喊着扑上去捡起,十分宝贝的捧在手心,贴到面颊上亲吻。
“我闻得出我娘的味道!他给的那些头发和衣料,是我娘身上的味儿!她一定还活着!”
孩子们软言软语求过了,拼死拼活闹过了,甚至拿着菜刀要跟汪伯同归于尽。可那汪有财只“嘿嘿”一笑,咧着嘴立马跑远了,也不回家,溜得无影无踪。
兰猗心中十分后悔,断断不该为了所谓的尊严,置吴氏于不顾。
她无数次想过要去找燕子府求救,可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从白鹿村的山区林间走出去,那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里常年迷茫着白瘴,若没人带领,真要硬闯,十有八九会迷路。如柏总是拦着不让她冲动行事,鹊乔到底是个小孩儿,遇事只知道哭。
村里穷得要命,别说马车了,就连马匹、骡子的毛儿都看不到一根,只有几条瘦骨嶙峋的狗在村头巷尾垂着涎水瞎转悠。村里人又素来讨厌汪有财,对他拐来的三个孩子没有半分同情心,厌恶得紧,那也是沾了他恶名昭著的光!
活着,似乎已完全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了。
直到不久前,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一个半月前,兰猗和如柏正在地里挖着没割完的地瓜根,寒冷的深冬里,两人忙得满头大汗。突然,田埂上一个撸着袖子、手上还捏着两把青菜的妇人撒丫子狂奔而来,边跑边叫。
“孩子他爹!快回来,快回来!哎呀,快呀,别弄了!”
“干啥呢?大呼小叫的!中午的饭食弄好了?咋咋呼呼像个贼鸭婆子似的,嘴巴没个消停!”
妇人被这兜头一骂,立马不乐意了,扯开破锣嗓子就喊:“村东的贼汉子姓汪的,不晓得从哪里搞来一个大肚子婆娘,生得细皮嫩肉的,模样儿又不赖,真是稀奇死了!要不是我跑来叫你,你想看都看不到!”
“哪个贼汉子?”
“你傻呀?姓汪的贼汉子有几个吗?还不是那汪有财!”
汪有财带了个大肚子女人回来?兰猗和如柏对视一眼,心中都想:那女人莫不是吴妈!他们立刻将手中的地瓜根一扔,撒开双腿往“家里”跑去。这一路跑得嗓子直冒烟,上气不接下气。
从地里回村里有一段距离。离家还有百来米,就看见那座破草屋子前已乌压压的挤满了脑袋。一双双眼睛好奇得要蹦出来,扒着门缝往里面看。
“这汪伯还真是老来得子,一把年纪还搞得到这么顺眼的女人。”
“你是眼红了吧?看看你那哈喇子,都流到脖子上了,小心你家母夜叉举着锅铲收拾你!”
“喂,谢狗顺!你不眼红?去去去,说啥子风凉话?”
如柏使劲儿分开人群往里钻去,兰猗跟在他身后,仍被挤挤攘攘的人群给踩了好几脚。
“开门!鹊儿,是我,快开门!”
孩子们私下约定了改名易姓,以防有知晓官府消息的村民发现他们是苏州孙府逃眷。经过了多番生死相随,如柏也并未反对,各自改了称呼姓吴,分别唤作兰儿,鹊儿和小白。
“呜呜……我娘!是我娘回来了!”门才打开,鹊乔一张哭花了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沉香惑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