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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这个问题已经停留在了唇边,几乎就要问出来了,却还是被我生生地咽了下去。
以血为誓,断发断义,许多次说过了断交,无情的话也不止一遍地说出了口,我与周念沉,即便是他亲口说了他在意我,他是真心待我,到了这一步,又能如何。
没有结果了,已经没有结果了。
“浮亭为何要在知夏身上下锁子?”
即便是恨人有情,也不应该这样祸害自己的徒弟啊,身为师尊,她难道就没有半点宽容之心去为知夏着想?
远远看去,周念沉还在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分外温和,他仍旧没有放下笔,淡淡地说:“是知夏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
记得从前知夏有意无意地透露过她和大师兄的事情,莫非……
“因为大师兄不在世了,所以她心灰意冷从此不愿意再嫁任何人?”
“算是吧。”笔蘸了蘸墨汁,那一只手却停在了半空,周念沉犹豫半分,很是平淡地说,“怀离他们二人,幸好没有走到我们这一步。”
我沉默了。
而今共处一室,我们二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沉默。
漫天的沉默。
我会透过那狭窄的窗子往外看,短暂的时间里,我竟然等到了花开。清序殿里最多的树种就是玉兰,以往春日里,硕大的玉兰花开遍,一场风雨过后,地上满是嫩滑的花瓣。
外面是一片狂风暴雨,清序殿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仿佛成了崇望之中的世外桃源。
那些人那些事,看起来和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关系。甚至周念沉新收的那个徒弟小和,在我眼前宛如昙花一现,登时就没有了踪影。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还站在窗前,涣散的眼神也不知看向了哪边。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知夏——他究竟会不会娶知夏?知夏不会和他同归于尽吧?
知夏和大师兄怀离,又有过怎样一段感情呢?
定然是最初到达崇望的时候,大师兄就对她分外照顾,定然是二人同心修习,日渐生情。这样的故事恐怕有太多太多,经受的束缚也太多太多,知夏能够主动请命在自己身上下此锁子,也是表明了自己的忠贞不二。
“嗒、嗒、嗒。”
周念沉用笔杆子有节奏地敲击檀木桌子,唤了我一声:“婉婉,你……去做一碗芙蓉水给我吧。”
提到芙蓉水,我还是免不得心尖一皱。这感觉就像有一根铁丝在心上穿着,有一个人正轻轻地提着铁丝往外拉,整颗心在这个过程中都皱在了一起,细微的痛楚,留下的却是拧成一团的纠结。
先前在清序殿居住,我也是做了不少的芙蓉水给他喝,对于我这样笨手笨脚的人来说,唯一做的好的,就只有一个芙蓉水了。
“你知道这芙蓉水,是谁教给我的么?”
我转过头去,恰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眼里所透出来的那种温和,几乎要将我融化。
“关于知夏,你不要太难过了,龙界是否会娶她还不是定局。而且,我所说的那句知夏成亲会失去生命,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太在意。”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面无表情的周念沉,脸部的线条竟然也能这么柔和,倒是没有了以往的那种高冷,给人一种可亲近的感觉。
我将双手放在右腰际,缓慢地在清序殿里踱步,玄色的衣摆滑过了清序殿的每一个角落,在这个地方也留下了我的痕迹。
“奉竹和林暮然他们正在积聚力量,师兄也会调教好他们的,厚积而薄发,我想……应该很快了。那时候他们就会把知夏救出来的,更何况还有浮亭,知夏不会有事的。”周念沉忽而对我招了招手,将宣纸展开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在写什么,而是——
“像不像你?”
一女子临风而立,深远的目光定格在旁边的玉兰树上面,一朵花含苞待放,像极了人间那羞涩的小姑娘。而他画中的那个我,很是深沉落寞。
“太深沉了吧……”
“的确有点,你从来都是笨手笨脚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哪有这么深沉!”
周念沉提笔就要改,我一把拦住,扁扁嘴道:“别改了,也难得你有这闲情逸致,不过现在的我,很乱。”
“那就去做芙蓉水吧。”周念沉将笔丢到一边,竟然趁机握住了我的手腕。这还不够,也不知他另外一只手是什么时候探到我腰际的,轻轻一揽,我们所呈现的姿势,就是恩爱夫妻紧紧相贴。
刷的一下,脸颊变得灼热,我手忙脚乱地掐了他一把,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周念沉一阵唏嘘:“难得我待你如此之好,你却还恩将仇报掐我?”
我跌跌撞撞地后退,扶着一根红木柱略整衣衫,随后抱着柱子打死了也不松手。
在调整了气息过后,我向那百般轻薄的男子吐了一口唾沫:“周念沉!你别闹了!从前我给你做芙蓉水,那是真真正正地把你当成我夫君来做的。我从来都是个毛手毛脚的人,只要不是我喜欢的事情,那我做起来就很不尽心,但是对于你的芙蓉水,每一次我都极其认真。那时候的我,心情总是十分愉悦,有时候还会唱起歌谣。但是后来,我丢失了那曾经的周念沉,也丢失了当初的那种心境,所以……我不能再为你做芙蓉水了。”
当南桑跳出来说你爱的人是她的时候,我那原本就被蒙上了一层灰的心,就已经被埋在了土地之下。
你有那么多的仙子,甚至在人间的时候也有那么多的女子慕名而来,就是为了亲眼目睹你的容颜。你很优秀,不管是在榆城,还是在仙界,你总是那么优秀。我呢?我不会提笔作画,不会陪你下棋,也不会弹琴,充其量也就是能够听懂一点你的音律,能够在苦闷的时候有感而发吟几句酸溜溜的诗句。
那都是因为你。
我曾经毫无顾忌地想要说出喜欢你,可是说这句话的代价太大了,千彩羽喜欢你,甚至为你付出了生命,你想要借她拉拢凤凰一族,却是把凤凰一族和魔族捆在了一起。这样一来,她的性命变得毫无价值。
那么南桑,她也很喜欢你。也恰恰因为你,才在龙界面前暴露了身份吧。即使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在护着你。
无论什么时候,感情都是女子的软肋,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千彩羽,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南桑。
虽然我每次面对着你,都是那么脆弱,那么的手足无措。
“或许吧,一路上经历了太多,但我,不是那个在榆城时受到那么多女子喜欢的周念沉了,我没有任何的花心。你,我还是把你当做是最初到崇望的那个小姑娘。”
那是七百岁的我,最为干净纯洁的年代,那时候我爱周念沉,是可以为了他做出任何事情来的。
想想那时候做的一切,如今都觉得好幼稚。
“那时候的我,竟然为了报答你的恩情,做了一把桃木梳子给你,那时我想的是,一梳发,白头偕老。”
这在人间尚且难以兑现的承诺,在这仙规森严的仙界,就是一种奢望。
“那时候的我,为了距离你近一些,还恬不知耻地搬进了清序殿,鬼使神差的,就搬进了你的隔壁。那样每天提心吊胆地观察你的作息时间,可真是紧张啊。”
看着你那边烛火熄灭了才睡着,估摸着你晨起了,就做早餐给你。
“那时候的我,为了得到你的一坛子半夏一梦,就傻乎乎地去给九师姐要熏香,企图让你睡得更加安稳一点。还弄得整个崇望都是风言风语。”
究竟是为了酒,还是为了你,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那时候的我,在你们外出游历的时候,收到了有你字迹的信都是那么激动,到头来却是奉竹的言辞,你是代笔。”
周念沉卷起了那宣纸,双手十指紧扣着听我讲完这些,再一一解释:“你以为我没有到过人间不清楚梳子是什么意思么?你以为我隔壁的房间,是谁想住都能住的么?你以为那封信,真的只是奉竹的一些言辞么?”
三个问题撞在心上,我立刻凌乱了。
这个时候应该来一阵凉风,狠狠地吹吹我的脑袋瓜,怎么忽然间这些话在周念沉嘴里就变了一种味道?
我皱了皱眉,一手抚着额前的沟壑很是无奈。
“你都说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乔染,这世间还有比你再笨的人么?”
一个手札本丢在了我面前,我蹲下身去只手捡起了它,这似乎是——曾经我写给周念沉的那些话。
只愿君心似我心,望不负,相思意。
一缕青丝易情丝,此番心意谁人知?
全是一些凌乱的话语,而翻到最后,竟然写的是……
旧辞年,婉婉不归。
江南婉婉,再无佳人。
全都是婉婉。
也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明白了,原来他口中的婉婉,向来都是我。郁结在心底的那种情绪换成了感动,蒙蒙泪水覆盖了脸颊。
最后附了一张画像,竟然是我坐在凳子上吃东西的画面,那吃相堪称——凶神恶煞。
于是我擦干了眼泪提着那画像,“啪”的一下将它按在桌案上向周念沉兴师问罪:“这什么啊!我有这么凶神恶煞么!”
他悠然地翘着二郎腿,眯了眯眼道:“婉婉如此,吾心甚暖。” 师叔,请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