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师叔,请上座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那些魔族人,一见龙界灰飞烟灭,便是四下里逃窜,纷纷被九篱仙人收进了镇魂鼎。最为坚贞的是那个云希,死都不肯进镇魂鼎,一怒之下竟然抱着风炙的尸体,将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九篱仙人收起了他的镇魂鼎,段西河一个趔趄跌坐在松软的地面上,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吓坏了本尊啊,就连之前的叶程,也比不上龙界的功力。”
叶程?
蓦然听到了这个名字,我不由得对周念沉招招手,问了一句:“叶程真的是我父亲么?”
“当然。”周念沉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你的父亲的确是叶程,这一点龙界并没有骗你。不过谁家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可真是费劲……”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眼神意味深长,弄得我感觉自己身上很凌乱,便说:“我要个房间,回去换一身衣裳。”
的确是,这一场恶战持续了挺长的时间,我的衣裳也被撕破了,四肢也失去了力气,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魔族一群算是灭了,至少在短时间内,我们总算是有了一段安生日子。
像是再度回到了拜师的日子,我还是大摇大摆地住在了清序殿,知夏煮粥做好吃的给我们。只是,奉竹因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后悔非常,主动要求去空虚之境闭门思过,偌大的清序殿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未免有些太过空旷。
周念沉还是几千年如一日,没事的时候倚在藤椅上,手捧一卷书,桌案上放一盏茶,小日子甚是悠闲。
不同的是,周念沉将他那许久不动的一架琴搬了出来,在阳光下晒了晒,调音过后,便是趁着风和日丽,端坐在庭院里演奏一曲。
那修长的手指随着琴弦翻飞,一个一个音符在半空中跳跃着,如流水般清冽的声响淡淡响起,不小心就戳中了我的小心脏。
我端着一盘子核桃吃的正欢,一不留神听到了这声响,还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核桃,干脆抱着盘子循声跟去,一眼就望见了八角凉亭里的周念沉。
白色的衣袂在空中飘飞,眉目之间俊秀之气尽显,他一双眼睛眯成了弯月状,脑袋微微晃动,很是沉醉。
他的身后,花开成雪。
我刚塞进去嘴里半个核桃,登时就噎住了,费了好大劲咽下去,我就蹦出来一句话:“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就别这么招摇了,想要引诱谁家的小姑娘啊?”
音律声戛然而止。
周念沉负手玉立,望着那海一般的白色花朵,道:“小染,我已经跟天帝请命了,你额上的魔族印记,通过换血这种方式可以祛除。”
提到这个,我不禁想起了最近的风言风语。
那天我也就是去散个步,就听见有崇望的小仙在嚼舌根。
一身着褐色衣衫的女子说:“听闻第二师尊上仙周念沉看上了一名魔族的女子?”
另一名女子辩驳:“哪有!人家分明是仙!还参与了剿灭魔族的斗争呢!只不过她跟魔族沾了点血缘关系,便是留下了那印记。”
“有了魔族的印记,便是魔族之人。”
那姑娘说完,还十分高冷地哼了一声,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的确很对。有了魔族的血缘,印下了魔族的印记,便是魔族之人。
虽说我曾经修仙,虽说我也死皮赖脸地在崇望生活了这么久,但我终归还是个魔族人。
这些事情,我并非不在乎,只是我最为在乎的并不是这件事情,而是——
“换血之后,我们就可以……了?”
周念沉抖抖眉毛转过身来,一手伸向了我,表情却很是稀松平常,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我方才说的话。
我干咳了一声,直接把他的手掌打了回去。
他依旧是一脸的朦胧,像做梦似的问我:“你方才说什么?我们怎么怎么?”
“那个……”我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怀里的盘子,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你要我,怎么说呢?”
这种事情要不要我亲自讲出来?难道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应该操心的么!周念沉你该是有多单细胞,非要等着我说出来?
“那好吧,那就等你酝酿好了再告诉我。”
我咬了咬下唇,生生地咽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回答:“随便随便,那就等我想好了吧。”
哼,等我想好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天知道我对于这件事情酝酿了多久,从龙界消失的那个时候到现在,我嗑瓜子的时候在想,我啃梨子的时候在想,甚至睡觉的时候也在想……
百无聊赖地撑到了晚上,我撑着腮帮郁郁寡欢,老是想着周念沉好像不是那么真心地想要跟我如何如何,一个连成亲都不说的人,怎么能够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呢?
“嘭!”
巨大的声响将我从臆想中惊醒,打眼一看,竟然是一只巨大的木桶撞开了我的门!
慵懒地踢开了半扇门,周念沉的那小下巴就呈现在了我的面前,登时我晕了一晕,扶额道:“你这是……搬家?”
他很是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说:“换血必备!”
按照换血的做法,我应该泡在这檀木桶里九九八十一天,期间桶里必须保持着仙药供应。也就是说除了正常的休息时间,我大约有八个时辰都必须是泡在桶里。
用手指甲想,都能想到这是一个多么痛苦的过程。
第一天的时候,我试了试水温,使劲地扯了扯跟前的帘子,背对着周念沉进去了木桶。水温是刚刚好,但那仙药侵入到毛孔里,带着几分刺骨的疼痛。
我使劲地打了个哆嗦,便渐渐地蹲下来,将自己的身体全部潜入水中。一缕头发被打湿的时候,我正好在桶里转了一个圈,稍不留神就瞅见了周念沉。
他他他竟然撩开了帘子,唇角挂了邪邪的笑,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正盯在了我身上。
我反射性的交叉双臂,背过身去尖叫了一声:“哎!你把帘子拉上!”
拉扯帘子的声音传来,我紧绷的神经一点一滴放松,刚转了转眼珠朝着周念沉看过去,他竟然还在!
“哎!你退出去啊!”
一根食指挑起了我的下巴颏,周念沉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在脸颊垂下一片阴影。
“以后再叫我,应该叫夫君了。”
第二天,依旧如此。本来我是想要周念沉把知夏叫过来的,但是他死活不愿意,说什么知夏去做饭了,知夏去练剑了,知夏怎么怎么了,反正就是没空。
剧烈的反应是从第二十一天开始的,这二十天来,我已经渐渐地适应了这仙药,本以为没什么。哪知二十一天的时候,将将把脚伸下去,每一处毛孔便都张开了,把身体完完全全沉在桶里,便是一阵战栗。
我缩成了一团,只留下一张脸在外面,寒冷一分一分地渗进了我的身体,侵占了我的每一寸肌肤。
“怎么了?”
“冷……冷。”
上下牙碰了四五次,我才算是说完了这两个字,肩膀微微缩着,水珠儿都在锁骨上挂着,那种寒冷,却是弄得我整个人都麻木了。
“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他说罢了,便开始褪去了自己的外衣。
我更加剧烈地打了个哆嗦:“你……你要、做什么?”
随着他也沉入了水中,那木桶里的水一圈一圈晕开,我像是个受伤的小猫,被一双手臂捞进了一个怀抱。
两个人相互取暖,那应该就不冷了吧。
第八十一天,我终于见到了阳光。
这些日子,我总是数着日落朝夕,从第一天数到了八十一天,总算是能够出门了。
尽管是每天换水,这第八十一天,桶里的水已经很是清澈了。期间那水里沾染了我的血液,丝丝缕缕的浮在里面,很是妖异。
这一天,很是惊喜的,我见到了久违了的三师姐和二师兄。据知夏说,是段西河特意请他们上来的,为的,就是见到一个彻彻底底为仙身的我。
裳叶一身清素衣裳,失去了那曾经高贵的气质,却还是那般的典雅,二师兄曾经身上的那份严肃渐渐隐去,在三师姐身边,他脸部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
当晚,所有的崇望弟子欢聚一堂,唯有师叔不在。
段西河举起了酒杯,晕晕乎乎地说:“从今日起,本尊段西河宣布,小十九已经不存在了!”
“什么啊!师尊您喝醉了!”知夏一把抢过来他手里的酒杯,换了一盏茶再度送到了他手心里,小声嘟囔,“小十九就是小十九,您怎么能不要她呢!”
段西河大手一挥,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处:“从此后,小十九就归师弟了!”
这一场宴席,因为没有了周念沉,让我很是魂不守舍,加上师尊总是说些类似的话,一时我也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忧愁。
但总是有些淡淡的惆怅。
更深露重,我还在崇望四周散步,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了心上,沉重之极。
不知不觉,抬头一轮明月,枫树上的露水“嗒”的一下落在了指尖。
枫树林里,有一人正举起了锄头挖着什么,风肆意地扬起了他的白衣,将他的身形勾勒成一个模糊的剪影。
他抬眸一笑,一如往常。
一顾摧城,再顾……容华落尽。
宽大的袖沿从我鼻尖扫过,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淡淡道:“这酒的名字,叫半夏一梦。”
半夏一梦,一梦一生。
漫天的酒香之中,枫树叶簌簌的落下,仿佛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树叶雨。在一片迷茫之中,唯有周念沉的身影愈来愈清晰。
我看见了我的整个世界,他站直了身子,对我微微笑。
他说:“我终于等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你。”
便是什么都不顾了,跌跌撞撞的,只身奔向了那个怀抱。 师叔,请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