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他不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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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婧川挣扎着从石阶上站起来,向着马车的方向踉踉跄跄地挪了过去。
临近马车,老者伸手拦下了女子,也因着他放了手,马车的帘幕哗啦一声落了下来,遮住了原本就黑漆漆的车厢。
云婧川在马车外,受老者手臂的阻拦,想更上前一步而不得。推搡了半刻,终于还是放弃,手搭在老者手臂轻唤道,“小安子——我知道你有苦衷,这样,我们去里面单独聊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
他是怕这些人知道吧?
云婧川眼神犀利的扫过众人,突然一把远远推开老者,双手紧紧的扒住车框,特别小声地道,“小安子,你放心,我知你为何不认我。你的苦衷我不会说出去的。咱俩过命的交情,这点你还是可以相信我的。我今天过来,只想看看你和阿嬷,没有别的——啊!不要拉我——”
刚说着,女子被涌上来的黑衣人从车上强行扯了开来,离了马车有三尺有余。
“放开,我自己会走!”云婧川拨开黑衣人架着自己的手,向后退了退,眼睛定定地看着那边阴沉沉的马车。刚才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方才那老者经云婧川猛地一推,被黑衣人眼疾手快的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堪堪站稳,眼神冷冷地向着云婧川的方向刺去。
“俞伯,轰走。”马车中男子刺耳的声音复又传来。老者慌忙应了,冲着黑衣人摆摆手,似是示意动手。
“慢着!”云婧川对着黑衣人向她伸过来的双手大声喝止,又转向马车道,“这是为何?方才的话……”心下一个咯噔,难道是没有听到么……但是,即使没有听到,真的有必要这么……
“俞伯,还愣着做什么?”马车中的人不等女子把话说完,厉声道,语气中带了丝不耐烦。
“你为何……”
“你挡着路了。”似是知道云婧川要问什么,那人抢先回道。
许是因为那声音听着不像人声,一字一句中透着机器样的冰冷。
所以说,轰走仅是因为她挡着他的路?
不是因为没认出来她,也不是因为有苦衷,更不是因为没有听到她所说的那番话……而仅仅是因为,挡着他的路了?
一时间,云婧川自己也说不清心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或许震惊,或许难过,也或许是无法相信……更理不顺,到底这些情绪当中,哪一个才是主导性的。
“是不是,只要挡着你的路,都会被轰走……”喃喃的出声,像是询问,也像是只是在呓语。
“是。”那人出声。
云婧川身躯一晃。他居然承认了?!他怎么可以承认??
即使对别人可以如此,可是,她在他心中难道没有半分的不同??
阳平一起逃亡,又一起经历种种,甚至回都城都是他邀请她一起的,对了,身上的衣服,还是他送的……这一切,难道都算不得半点情分么?
原来,可笑可悲的人,一直只有她。只有她念着情分,挂着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担心他是否安好,阿嬷可还安全?费尽心思打听他的下落,处处替他考虑,维护他。从未怀疑他半点……
她当他是唯一的亲人,而他曾说唯一的亲人是阿嬷……原来是真的,她对于他什么都不是。
可是,既然是这样,为何还要让她抱有期待?离开阳平的时候,为何还要询问她是否一起?为何还要问她,若是他受伤害,她可会视而不见,又是为何,在她误会他寻欢后,专程送她衣服……
现下望着身上的衣服,云婧川只觉得碍眼。从来没有如此的讨厌过这个颜色。蓝的纯净,剔透,即使沾了脏污,却依然如此。这是他送的东西。可是凭什么,他都这样了,他的东西却仍旧这么纯净?
越伤痛,头脑也越是清醒。恍然想起,落丰曾说,在都城外树林救了她的时候,她中了药效很强的迷药。还有,她身边随身物品码的整整齐齐的——
那不是遇到刺杀慌不择路的人能做到的。再者,若是怕连累自己,或者,仅是带不了她,为何要下迷药?那树林即便人迹罕至,潜在的危险只多不少。
这分明,是不想让她活着!!!
可是,想杀她何其简单,又何必千里迢迢将她带到都城再动手?再说,一刀子下去岂不是更简单?
“俞伯——”那人唤那老者。
该是又要催促了吧?云婧川轻笑,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现在真是一点也不想见着她啊……
“小安子,你当真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么?”虽然知道答案,可仍是不死心的要问出口。
“轰走。”他开口,仍是这两个字。是对着唤作俞伯的老者说的。却是连正面回答她,都不愿意了。
好,好……如此也甚好!总好过让她抱着希冀继续下去。云婧川大笑出声,视野中却不期然一片模糊,面上也丝丝冰凉。
原来,要比想象当中的在乎。
抬手着衣袖轻擦,却在看到那抹纯净的湛蓝后,动作停住。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救了她;后来遭遇刺杀,她反救了他。再后来她为他涉险,他也为她屡次相护,算是扯平了。唯有这件衣服——
云婧川低眉浅笑,自从他送了以后,她便一直穿着。她很喜欢,却不是对这套襦裙,而是,他的心意。
如今心意不再,还穿着这做什么?
遂手指向下,抽了腰间绑带,脱了襦裙,一把拢了,扔到地上。
周边几人见着,微避开脸。
光天化日之下,这女子怎么如此……殿下既然都表示了不喜欢她,还不知廉耻的当众脱衣……怪不得,一向和善的殿下会如此决绝,非要轰走她。黑衣人一致点点头,终于看出点事情真相了。
云婧川迎上老者的目光。老者眼神相较之前,凭添了一份厌恶。云婧川心下一片苦涩,也是,大盛女子哪里会如此?
“我不会再挡着你的路了。”她平静地说完,转身一步一步忍着疼痛离开那王府门前。
女子一转身,身后的马车帘子被一只素白且骨节分明的手挑开,马车中锦袍的面具男子紧盯着夕阳余晖下女子一瘸一拐地离开的拉长的背影,开口吩咐道——
“俞伯,叫十三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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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长平王府内。
锦袍男子经人服侍脱了外袍,遣了人出去,现下只着内衫独自坐在卧室圆桌前,优雅轻提茶壶,给他自己倒了杯茶水。
夜幕快要降临,光线昏暗,男子脸上的青铜面具在这光线下,愈发显得冰冷诡异。
“尊主,您找我?”一杯茶还未饮完,叫做十三的鹅黄衫女子出现。仍旧围着面纱。
“太子阿嬷,去查一下,很可能还没死。”
“尊主,”十三疑惑道,“就算太子那箭没有将她置于死地,但中了‘醉生梦死’,也活不长久。世上哪有人能解了这个?”
“别忘了,南秦大祭司酆洛现在就在都城。”男子从旁提醒。
“那又怎样?”唤作十三的女子不以为然,“这解药需要一味‘真情水’,天下只玄机老人处有。因此,那解药制不了……即便是太子一时保她不死,日后也只能一日日悲伤的看着她死去。”
“若是,玄女也在都城呢?”男子放下茶杯,目光望着虚空,沉思道。
“尊主说笑了。”十三笑道,“除了一开始,南秦大祭司大祭后预言‘玄女将入世’的消息以外,此后,玄女的消息都是我们伪造放出去的。就算真有其人,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依我看,这南秦大祭司的预言还不一定准确呢……”
“哦?都是我们伪造?那现在市井流传,玄女在本尊府中做客,这又作何解释?难道……”
即使隔着面具,十三也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像是利剑一般,心头不由一紧,再开口声音颤抖,“回尊主。十三虽顽劣,但还不至于糊涂至此。这消息不是十三所为……十三不知。”
“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消息,你为何不知?还有,百沐说你去监视那两人。为何,今日那女子来王府,本尊这里,半分消息也无?”
“回尊主,我……”
“玄女的消息,本尊知不是你。你去彻查一番。这便下去吧。另外,王府不留闲人,你好自为之。”
十三低了头,一步一步退了出去。替那人带上门,右腿狠狠在地上一跺——好你个木头,那次让你头功,你却还去尊主这边倒打一耙,诬告我监视二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女子走后,直到夜幕降临,这长平王所住的屋子一直一片漆黑。就是晚饭时间,这人也像是被遗忘了,无人来奉膳,也无人来唤,他也一直没有出现。
晚膳时辰过了许久,原本静谧的王府,愈发安静。所有人都开始进入梦乡。长平王府门前,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起,灯火通明。
不一会儿,小院中,长平王门前,俞伯披着外衣,轻扣门楣,“殿下——”
门内无人应答。
俞伯收手,急匆匆走出小院,伸手唤来一个下人,嘱咐道,“你去回那云枫一声,就说夜深人静,殿下已经安寝。”顿了顿,又道,“若是他问可曾见过什么人,一律回答‘没有见过’。”
小院,长平王居住的屋子内,光线昏暗,但依稀可以看到,原本应该睡着人的床榻上,空无一人。被褥仍旧整整齐齐,那床榻上连丝褶皱也没有。 谁陪我一世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