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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英尺的高空,所有的一切都会虚空缥缈。
“我还是没开得了口。”行烯面无表情地说,语调显得心不在焉,闷闷不乐。
阳沐看着她一脸憔悴的样子,心疼地安慰:“你会说的,只是时间没到而已。”
行烯没有回话,只是仰身靠在坐椅里,把头埋在手掌中,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接受现实的动作。
静默中的行烯,仿佛体内蕴藏着秘密,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她的骨头、血液和肌肉里,藏着时间或生命的秘密,藏着秘不告人、不可理解、任何词语都难以承载的秘密。
阳沐似乎明白了什么。人生中有些结,你根本不用解,直接扯断它。
心碎,在不可言状的沉默里恣意生长。
失望的时候,人们往往沉默不语。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会选择一辈子沉默,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义务和沉默,就像献身信仰一样。
行烯不是,起码阳沐这么看。
不知什么时候,昏暗中传来行烯的轻叹:“有谁会想到,我们居然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阳沐一愣,强笑着接过话:“说实话,我也没想到。”
“是啊!谁会想到你的一封信,居然生长成千万缕联系,就像枝叶繁茂的大树,咱们俩一直贪婪地坐在它的下面乘凉几十年。那些信件,总是珍藏着记忆,一珍藏着一个小时或者一个瞬间的意义。”行烯幽幽地说,“都要离开,才发现,生命中最重要的却是那些情感关系。比如爱,比如家庭,比如你和我。”
“嗯嗯。”阳沐轻声应合。
“你知道我从你身上学到些什么吗?”她稍稍提高一些音调。
“什么?”阳沐侧过身面对行烯,声音很低,带着毫不知情的询向语调。
行烯目光呆视前方,没有理会阳沐的直视:“你总是付出,对自己,对家人,还心安理得的说服自己不想回报的企图。你慷慨,我很自私。”
“谢谢。”阳沐笑了。
“那么我呢?”行烯喃喃地说。
“你什么?”阳沐假装不理解,脑袋里像高速运转的马达。
“你从我这里学到什么?”
“我啊,从你那什么都没学到。不过像个巫婆的你,歪门邪道倒是不少!”
“哦?”
“嗯,真要说学到什么,应该是勇敢。你什么都敢尝试,比如现在。”
“看来我还是有价值的,你这次远道而来,值得!”她的口气颇为自得,仿佛在讲述一件什么惊天动地的义举。
两人交谈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彼此仍能听见,就连耳语般的词句,犹如弓弦在琴板上发出的铮铮乐音。
“你想像过得体的死法吗?”半晌,行烯像是在用追忆的口吻说,神色凝重,似乎在向自己要一个沉思已久问题的答案,随后陷入沉默。
阳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决定用无理头打破这冰封的沉重。
她凑近行烯,故作轻松地说:“两个版本,想听哪个?”
“那一个一个说?”她冷静而平和地问,语调里带着一种紧张的好奇,就像孩子们向大人提问,要他解释日月星辰和这个无法感知的世界的奥秘。
阳沐笑了:“找死的兔子看没?哈哈,那只兔子的一百种死法真是可爱动人让人忍俊不禁!”
阳沐都感觉到行烯白眼直翻,谁能把生死形容得如此轻描淡写?
“兔子?什么兔子?”行烯耐心地轻声问。
“莱利画笔下的那只兔子啊!世界上那么多新鲜有趣的死法,小兔子都帮我们一一实践了。留下的是死过之后,开开心心活下去的决心。”
“绘本?”
“绘本怎么了?这世上,不会看绘本的人都没有童心好不好!”
“噗,还童心都被扯上了?你哪来的一套歪理邪说啊!”行烯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许生气。
“你的人生很失败吗?我们让你成功赴死!”阳沐轻声念:“还有为死亡事业而营业的找死专卖店呢,让你笑到死!”
“都是哪来的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行烯终于无奈地笑了笑。
阳沐心慰起来:“书啊,书海无涯你知道的啊!管他什么乱不乱的,能让你笑就成。”
两人谈笑中僵直的身躯也微微柔软。
“下一个版本?”行烯紧跟不放。
阳沐迟疑了一下:“第二版,嗯,第二版就是吃安眠药吧?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吃够药,和衣躺在床上,用最美的被子盖好,然后在沉睡中死去,那个样子估计是能想到的最好看的死法了。”
“天啦!你知道不知道,安眠药可不是让你在睡梦中死去那么简单的!”行烯惊叫起来。
“什么?安眠,不在睡梦中还在哪里?”轮到阳沐上瞪圆了眼睛。
“我可怜的孩子,吃安眠药死其实也是很痛苦的。首先呢,分量就让你受不了,大概两百粒到三百粒左右。”
“啊?!这么多?我不爱吃药,一颗都难咽下去,还三百,我去!”阳沐一听到数量就厌烦。
“那才是第一步好不好!”行烯说得漫不经心,语调平淡,就像她实施过一样。“吃过以后难受才开始呢!将近有两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你是很清醒的。胃里像烧红了的烙铁,呲刺啦啦的一下一下的烫你的肉,全身酸痛,叫不出声音。”
阳沐张开的嘴发不出声来。
“最可怕的是,等到三个小时后,胃酸会从从胃里往上翻,从嘴里吐出来,舌根开始发紧,像是有钳子拽着舌头,要将舌头拽断,精神渐渐的涣散,但是,但是你正意识清楚地,看着自己慢慢走向死亡,全身枯竭。”她将两条胳膊交叉抱在胸前,语调平谈,不带感情色彩,仿佛是警察局用钢笔记述一次事故发生的情况。
见阳沐还是不接话,她继续用平静、客观的语调说:“这时你的脑子像是被重锤一下一下的砸,好像要把头砸碎似的,这种感觉可能也得持续两个小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会很痛苦,慢慢的失去意识,慢慢的枯萎,这种感觉没人可以承受!”
说完,她沉默了片刻,将失神的目光投向窗外。
她为什么知晓得这么详尽?阳沐的脑袋嗡的一声响:难道……?
三万英尺的高空,一片黑暗。 木讷老公俏虎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