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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槿执掌着吏部,虽因八王妃过世,她在八王府忙前忙后,可也不妨碍她很快就打听清楚了和张小顺见面的那个官员情况。承州知府何肆昌,赵堪培的学生,两年前就任承州知府,他为官多年,政绩并不突出,也没有留下让人诟病的是非。此次进京,全是因为赵堪培过七十大寿,他一向尊敬师傅,因此这次特意备了礼品亲自进京贺寿,正巧赶上八王妃薨逝,所以前去吊唁。
赵堪培的大寿李洵是知道的,为了表示对师傅的尊敬感激,她也特意命人备了礼,据说礼品送到的时候,赵堪培老泪纵横,对着满屋子的宾客哭得气都差点喘不上来。
七十大寿是重要,可也没有重要到能让一个地方官擅离职守。李洵知道赵堪培门生众多,在朝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可这些门生对赵堪培忠心耿耿的程度倒真让李洵暗暗吃了一惊。
当然,这其中师生情谊是有一部分,可赵堪培自去年带头逼宫起,在李洵心中的分量就大不如前,这些学生仍旧对他趋之若鹜,倒让李洵对这位师傅的魅力刮目相看。
李槿笑笑,道破了天机。赵堪培桃李满天下,身在庙堂的,居高位者有之,在地方者有之,身在江湖的,从商者有之,从教者亦有之。而他教出的学生,多有他身上的迂腐气,横竖不满李洵嚷嚷的改革,这便与那些世家贵族的想法不谋而合,亲贵们本就需要大量的反对者,再加上赵堪培对于这些世家贵族一向有些媚态,因此两方一拍即合,这赵堪培不但没有因为失宠倒台,反而门庭越加热闹了起来。
“这些学生一看赵堪培还有这么多亲贵的支持,所以都扑了上来。”李洵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所谓师傅的魅力,终究还是利字当先。李洵摇了摇头,问:“那何肆昌,姑姑是什么打算?”
“何肆昌虽是个小人物,可承州却是个重镇,昨天晚上已经有人求到了我的府里。”李槿无奈地说道:“这帮人这是无所畏惧也无所顾忌,明知道我的身份立场,仍就找了过来,倒真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李洵想了想,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反正已经服软了,索性就软到底,如今亲贵们和赵堪培关系紧密,她总得找到个突破口,自己只有软下来,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露出破绽,到时自己才能寻到机会逐个击破。
何肆昌只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被勒令即刻返回承州任上。擅离职守是大罪,落了这么轻一个处罚,何肆昌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得了圣旨的当下,他便立刻赶往赵堪培的府邸,一为辞行,二为感激师傅相救。
何肆昌并不是赵堪培的得意门生,此人资质平庸,做事冲动莽撞,否则也不会就这样明晃晃地到了京城,但此人运气极佳,又很会为自己打算,朝中同僚,但凡接触到的,他都笑脸相对,不论官大官小,绝不得罪。几年前他回京述职,偶然认识张小顺,那时李洛还不是储君,张小顺也就是个刚刚入了李洛眼睛的小宦官,可知道他是炎城人后,何肆昌便开始时常接济张小顺的家人,等李洛当上了储君,众人开始巴结张小顺时,何肆昌已经开始和张小顺称兄道弟了。因着这份本事,何肆昌一路升迁顺遂,总有贵人相助,很快就坐到了知府的位置,还是一个肥地的知府。
何肆昌的出息也让赵堪培对他慢慢重视起来,他能坐到承州知府也跟赵堪培的提携有关,因此他算是知恩图报,知道赵堪培过寿,就直接跑了过来。
“在这当口,你回去还是安分些,凡事小心。”赵堪培叮嘱道:“皇帝的性子我清楚,她不是不想动,她是不能动,可她心里憋着气呢,一旦让她抓住了机会,我们只怕都翻不了身了。”
何肆昌一边点头应和,一边说:“学生知道,师傅在京城还请小心。”
赵堪培笑着摇摇头,李洵胆子再大也不敢动他,他到底顶着帝师的名头,即使有一天大势去了,他也能安享个万年,只是庇护不好后世子孙了。这话赵堪培没有跟何肆昌说,何肆昌到处找大树靠,也是想多谋条生路,这种手段是必要的,可心思未免太单纯了些,再加上他鲁莽的性子,只怕等好运用尽了,还是要吃亏的。
送走了何肆昌,赵堪培安安静静地喝起茶来,他已是古稀之年,如今所争的无非是为儿孙考量,回头一眼扫到李洵送他的那副字上,他的大寿,李洵所送了套名贵的西域夜光杯和这幅字,字是李洵亲手所书,“老当益壮”四个大字说不出是美好的祝愿还是暗暗的讽刺,赵堪培有些唏嘘,忆起当年李洵年幼时的点点滴滴,当时他也是付出了心血的,到了今天, 这师生情谊也剩不下几分了。
正忆着当年,外面来人通报说皇帝有请。赵堪培有些诧异,自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后,李洵再没有私下见过他,除了朝堂上的公事公办,似乎连师傅这两个字,李洵都甚少叫出口了。
忐忑地到了尚阳宫,赵堪培却不知道李洵叫他此趟过来到底所谓何事,李洵只是同他聊了聊大寿的事情,问他对自己的字是不是满意,这样一问一答絮叨了许久,李洵也没有说什么别的事情。
赵堪培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能贸然相问,正能对李洵千恩万谢表达感激之情。半晌,李洵却突然冒出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学生的给师傅送点薄礼过寿,怎当得师傅这般感谢?”
赵堪培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想了很久,却只说了三个字:“不敢当。”
李洵话锋一转,说道:“朕知道何肆昌是师傅的爱徒,若是按民间的说法,他同朕也算是同门了,只是他此次擅自来京,朕也不能不罚,还请师傅见谅。”
赵堪培不明白李洵说这个的意思是什么,何肆昌不过丢了三个月的俸禄,那点钱对一个承州知府来说跟挠痒痒一般。
李洵没等赵堪培开口,却又说:“这次也是奇了,这朝廷的规矩跟摆设一般,大家都热衷于不跟朕打招呼,说不干活就不干了,说来京城就来了。”
赵堪培一听话题又扯到了郑国公的身上,以为李洵是让自己对郑国公随意进京发表一下见解,刚准备开口,却又听见李洵说:“师傅,您可觉得朕这个皇帝做得窝囊?”
赵堪培心里一慌,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陛下何苦这样说,这是要折煞老臣了。”
李洵叹口气,心里生出几分烦闷,因此也不叫赵堪培起来,幽幽地说:“朕这些时候常想起幼时的事情,师傅待我极有耐心,朕的治国之道,为君之道都是蒙师傅所授,心中一直尊敬师傅,因此,朕也想问师傅一句,在师傅心中,朕可算是个好皇帝?”
“自然。”赵堪培忙不迭地说:“陛下自幼刻苦,登基以来,施政有方,乃是良主。”
李洵摇摇头,说:“朕登基以来废寝忘食,日夜忧思怎样让大显朝的百姓安居乐业,怎样更好地守住祖宗留下的基业,可朕恐怕真是天资不足,勤奋了这么多年,一事无成。”李洵走到赵堪培身边,亲手搀扶起赵堪培,望着他的双眼,说:“朕是让师傅失望了吗?”
“陛下言重了。”
“是吗?”李洵突然变了脸色,语气也凌厉起来:“既然师傅觉得朕做得甚好,为何非要反朕之道而行?以师傅的学识,难道不知道大显朝岌岌可危了吗?难道不知道若再由着那帮人把持着朝政,我大显朝就万劫不复了?难道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可以称得上是祸国殃民了?”
李洵越说越恨,赵堪培刚刚站起来又立马跪了下去,他不知道李洵突然因何突然发难,也不知她准备怎么结束这场发难。他只能流着眼泪,哽咽着说:“臣有罪。”
望着赵堪培,李洵实在怒其不争,想着自己以前是如何仰仗他,他却仗着自己帝师的身份揽了一批人为他自己所用,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牺牲朝廷和百姓,这还是那个对自己谆谆教诲的师傅吗?
在处理了何肆昌后,李洵只觉得气不顺,先是郑国公进京,她不能动他,紧接着何肆昌进京,连一个小小的四品官都敢无视自己了,她只觉得挫败。李洵需要找一个发泄口,也需要一个突破口,这时,她想起了赵堪培,一则赵堪培实在令她失望生气,二来,现在的局面皆因赵堪培而起,李洵若想出手,光靠等只怕自己的身体都撑不住,而要动手,突破口就从这个起因处着手吧。
“师傅。”李洵缓缓开口:“您年纪已大,回家享清福吧。”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