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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阳宫乃是大显朝皇帝办公居住的地方,正殿分前朝和寝殿两个部分,中间由穿堂相连。前殿分三大间,中间是皇帝召见大臣的地方,东暖阁是皇帝看书休息的地方,西暖阁则用来召见中书省要员亦或是有什么秘密任务要交代而召见大臣的地方。寝殿为五大间,除了东西稍间为睡觉的屋子,其余东西次间便设了卧榻或者通炕,也是休息的地方。
梁皇后在尚阳宫门口下了肩舆,进了门随口问了一个跪在地上迎她的小太监:“陛下呢?”
“回皇后的话,在东暖阁。”
梁皇后便再不理众人,直直地进了东暖阁。她看见李杵负手立在窗前,目光望向窗外,便知道他已经知晓李洵失踪之事,梁皇后并不行礼,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李杵回过头看见梁皇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斥道:“这孩子越大越不成体统。”
“洵儿不是这般不知分寸的孩子。”梁皇后还要再护,却看见李杵眼中怒意更盛,忙改口道:“您就是要骂她,也得先找见她啊。”
“都是你惯的。”
梁皇后却不接这话,只喃喃地说了一句:“我倒不惧别的,该不是这病又犯了吧?”
李杵听了这话,也没了脾气,只得好言说道:“她这病都两年未犯了,太医也说调养得当,慢慢就好了。况且身边还有采新陪着,若真出了事怎么会没消息?要朕说,她就是贪玩,才忘了时辰。”
李杵这话也不错,他敢立李洵为储君,除了因为她已经九岁,更因为这个女儿自幼勤奋好学,再苦再累也没有一句怨言。自己更是拜了一位师傅,很小的时候便开始习武强身,到七岁后,她的心疾竟慢慢好了,至今已经两年没有发病。
梁皇后也听进了李杵的话,默默地在一边坐下,静静地等候着外面的消息。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李杵身边的首领太监吴一荣迈着小碎步走进殿内,笑着说:“陛下,娘娘,殿下找到了。”
“人呢?”梁皇后忙问。
“已经在外面候见了。”
“叫进来。”李杵本也等得有些着慌,此时听见找到了,心里的担忧便都化成了恼怒。
吴一荣退出去没多久,就领着两个姑娘进到了殿内。年纪小一点的是李洵,九岁的她肤色白皙,唇红齿白,明亮的眼中抹了一层惧色。年纪大一点的姑娘姓贺名采新,比李洵大两岁,身着一等宫女的服饰,乃是李洵的伴读之一,却不是出身名门,不过是梁皇后身边的流芳出宫办差买回来的,本来在宫内的歌舞坊学舞,却阴差阳错认识了李洵,又因脾性相投被李洵央着李杵赐给她当了伴读。李洵幼时偷看闲书,总能看见拜把兄弟或义结金兰之情,便悄悄和采新也拜了黄天后土,结了姐妹,因此这二人在外人面前是主仆,可内里的亲热程度却不输亲姐妹。李洵一直是独女,有了妹妹后又成日被教育要以身作则,却没有个兄长或姐姐疼爱,总觉着遗憾,因此便将采新当亲姐姐一般看待,除了外事上甚为倚重,内里撒娇耍赖之事也只敢对着她一人。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李洵头也不敢抬。
梁皇后快步上前,将李洵从地上拉起,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李洵没事,这才放心说:“回来就好。”
李杵却对着李洵断喝一声:“你去哪了?”
李洵身体一抖,脚下一软又跪倒了。她虽对李杵崇拜无比,却也是极其怕他。她怯怯地看了李杵一眼,只见李杵两眼圆睁,怒视着她,她只好求助般地望了望梁皇后。梁皇后对上女儿的眼神,叹口气,轻声说:“这么晚,你可知道父皇母后有多担心?”
“母后,我知道错了。”李洵轻声说:“我就是和采新在御花园的假山上坐了一会儿。”
“这多危险,摔下来可怎么了得?”
李杵一把拨开还准备哄李洵的梁皇后,站到李洵面前,努斥道:“一会儿?快三个时辰了,这叫一会儿?混账,你是越大越不懂事了。”说着又对跪在李洵身后的贺采新斥道:“采新,殿下不懂事?你也由着她?朕是看你老实本分才破例让你跟在殿下身边的,你若由着她性子胡来,朕留你伴读何用?”
“父皇。”李洵生怕李杵将贺采新从东宫调走,忙求情道:“是儿臣见夜色甚美,才求着采新陪我,求父皇明鉴。”
“这大冷的天,在外面冻了这么长时间,不要生病了才好。”梁皇后怕李杵仍要责骂,赶紧又说。
李杵见梁皇后一心护着李洵,心下更气,语气不免又重了几分:“朕看是冻得不够,若想看夜色,朕让你看个够。去,院里跪着去。”
“这大冬天的,又是晚上……”梁皇后一把拉住李杵:“你非要把孩子弄病了吗?”
“你莫要再惯着她,纵成什么样子了?”李杵对梁皇后也动起怒来:“朕管孩子,你少插手。”又对李洵吼道:“愣着干什么?去!”
李洵知道李杵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只好和采新起了身,挪到门外,在院中冰凉的石地上跪了下来。梁皇后又心痛又着急,可李洵已经跪到外面了,她便不敢再劝李杵,她深知夫君的性子,除非让他自己看着女儿受罪心疼,若是旁人劝了,他只会更加暴跳如雷,对李洵的惩罚也会更重。
李杵坐在榻上,余怒未消,看着因焦急而在房中来回踱步的梁皇后,不耐烦地说:“你消停会儿,她跪一会儿又能如何?”
“我是怕……”梁皇后看了一眼李杵愈发阴暗的脸色,不再吭声了。
房中的蜡烛越燃越短,李杵也渐渐不安起来,他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朝外望去,月光照得院子格外亮堂,只见李洵几乎蜷缩成一团,口中不停朝外呼出白气。李杵转头问梁皇后:“多长时间了?”
梁皇后知道李杵心软了,赶忙说:“半个时辰了。”
李杵叹口气:“你去叫她起来。”
梁皇后忙抓起搁在一边的大氅就朝屋外走去,眼见李洵冻得浑身发抖,忙把大氅给她裹上,又将她围在自己怀里,嘴里还不停地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儿了。”
李洵颤抖不已,哆哆嗦嗦地说:“母后,采新……”
梁皇后朝采新望去,见她也已经冻得脸色发青,忙叫人过来搀起她,自己和流芳扶起李洵,慢慢挪到殿内。李洵看到李杵正瞪着她,又是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往梁皇后身后躲去。
“回去休息吧。”李杵也不多话,简单命令道。
出了尚阳宫,梁皇后搂着李洵坐上肩舆,又命人背起采新,吩咐道:“不去东宫了,殿下今晚宿在坤华宫。”
“真的?”李洵眼睛亮了亮。
梁皇后点点头,宠溺地看了李洵一眼,又将她搂紧了些:“真的。”
回到坤华宫,立马有人端上了姜汤,梁皇后督着李洵喝干净,又说:“快去泡泡脚将寒气都发出来,今儿晚跟母后睡。”
李洵却担忧地问:“那采新?”
“采新跟流芳睡,姜汤也有她的。”
李洵这才高兴起来,跟着宫女下去洗漱完毕,又滚到了梁皇后的身边。梁皇后给李洵掖紧被角,看到李洵一直在笑,也笑着问:“怎么这般高兴?”
“能跟母后睡,自然高兴。”
梁皇后脸色一暗,将李洵搂在怀里,叹口气:“母后何尝不想像这样每日拥着你睡觉,可祖宗家法,你父皇也不敢违拗,母后也时常觉得愧对于你。”
李洵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激得母亲伤感起来,忙说:“母后对儿臣好,儿臣自然知道,儿臣从未有过抱怨。”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梁太后看了看李洵:“那你今晚到底去哪儿了?”
“不是说了去假山上了么。”李洵嗫喏地回道。
“还骗我?你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都受不了,这两个多时辰呆在冰冷的假山上?这冬天的夜色又有什么好看?”
“我……”
“母后不是怪你,只是你有什么事,还不能跟母后说?”
“我去了如意馆找齐姑姑。”
梁皇后一怔,随后叹口气:“我本该猜到的。”
如意馆是宫中画坊,除了收来的名画都存在馆中,宫廷画师们被请来作画时也住在那里。李洵自幼酷爱书画,无奈课业繁重,李杵不许她因为学画耽误课业,她便瞅着空子到如意馆找掌事女官齐姑姑学画,齐姑姑师从名家,书画造诣颇深,年轻时就考入如意馆,如今已经是从五品的女官。
“不对。”梁皇后想了想,突然又说:“今儿个你妹妹百天,你去了如意馆?”
李洵一怔,脸却红了:“儿臣心情不好。”
“却是为何?”
“儿臣去如意馆只是想看看我不见了这么久,你们有没有人注意到。”
梁太后终于明白过来,便问李洵:“你是觉得母后因为妹妹忽略了你?”她见李洵不说话,便知道自己说对了,想了想,笑出声来,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李洵的鼻子:“傻丫头。”
“我不是心胸狭窄”李洵有些急了,却又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声音又弱下去:“我只是,觉得你们有了妹妹,就忘了我。”
“你是母后的第一个孩子,是带着母后最多的希冀和祝福降临到这个人间的。”梁皇后柔声说道:“母后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的大公主殿下啊。”
“嗯。”李洵天真地笑笑:“我今晚已经感受到了,还是母后最心疼我。”
“你呀。”梁皇后笑笑:“你和洛儿都是母后的孩子,你们两个同根同祖,同气连枝,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也是最能互相依靠的两人,懂吗?”
“懂了。”李洵重重地点了点头。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