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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无赦”三个字深深刺痛了李洛的双眼,脑海中立刻闪现出的,是张小顺死前拼命挣扎着求她保下家人的画面,接着,那几颗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人头又在李洛面前晃啊晃,她虽已分不清那颗人头是张小顺的,可她总觉的,张小顺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地在看她,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李洛无暇多顾,起身拔腿往尚阳宫跑去。
李洵刚刚用完膳,昨夜因为李洛的事情,她几乎一宿没睡,正打算休息一阵子,却又被闯进来的李洛给搅黄了。看见李洛着急的样子,李洵就猜出了她来找她的原因,因此没等她开口,李洵就先道:“朕意已决,你不用求情了。”
李洛因为张小顺的事情,本就对李洵心存怨恨,在看她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来气,本打算好生求情的,此时也把君臣礼数抛在脑后,她质问道:“为什么?张小顺已经杀了,他干政又碍着家里人什么事?”
李洵最恼李洛的,便是她的没大没小,对着自己常常大呼小叫,警告过几次都没用,因此李洵也没再给李洛好脸色,只冷冷问道:“奏本你可看了?莫非你只注意到朕的朱批,而没看到张家犯下的罪行?”
李洛被这一通质问问得有些无言,对于张家贪下的金银珠宝,数量之多,她也是有些吃惊的。
李洵看着李洛,叹口气,这个妹妹一向感情重于理智,身旁又缺人提点,冲动起来不管不顾。见她此时似乎有所醒悟,也不再为难她,只道:“朕做事情,并非无理无据,要杀人也非兴之所至,宫正司和大理寺查出来的张家罪证,受贿仅是其中一小部分,他们绝不是罪不该死。”
“可是……”李洛却怎么也不能将脑海中张小顺的那双眼睛撵走,因此缓缓跪下,道:“张家已经被查抄,一应财物均入了国库,就不能抵几分罪责,饶了他们死罪吗?”
先是为张小顺求情,再为张小顺的家人求情,面对这样饿妹妹,李洵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欣慰。李洵起身拍了拍李洛的肩膀,道:“张家父母、兄嫂已经被锁拿入狱,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的。”
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宫,李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这是第一次,她很茫然无措,张小顺对她很好,可也的确犯了罪,李洵要杀张小顺似乎有理,可偏偏又出尔反尔欺骗了她,还让她在那么多人前丢了面子,如今整个大显朝怕是都知道储君是个胆小无用之人。
终究,张小顺的家人还是被判了死刑,圣旨发下去的当时,他们的命运就再无转圜的余地。李洛一方面觉得于理于法都当如此,另一方面又觉得终究是负了张小顺,实在对他不起。这样两边拉扯的念头让李洛终日郁郁寡欢,难以自拔。
梁太后眼见李洛消沉如此,却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盯着她的吃饭穿衣,让她不要把身体熬坏了。李洵倒是说过律法无情,可空洞洞的几句话并不能排解李洛心中的郁闷。
至于李洛身边的人,贴心的只剩下柳平儿,可柳平儿跟张小顺不同,她不是一般的谨慎,除了给亲娘换了个住得舒服些的房子,再没有张扬的动作,别说结交外臣,收取贿赂,就是旁人多给她些好处她也是一定要退回去的。
柳平儿因为张小顺的事情也心情不好,毕竟宫里能说的上话的朋友,也就张小顺一个,张小顺也真是对她好,从来没有因为她新进宫而欺负她,更没有因为她得宠而嫉妒她,从两人认识起,张小顺便时时帮着她,护着她,让她没怎么感受过人情冷暖。
柳平儿能陪着李洛说上些话,可说着说着两人就相对着流泪,索性,柳平儿也不说了,说出来不但没有帮助,反而让李洛沉浸在悲伤中。如此一来,李洛更觉得寂寞,在天越发暖和后,她便常常一个人呆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中,看着花花鸟鸟发呆。
“奴才参见殿下。”李洛正发着呆,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她茫然地抬起头,眼前的人堆着满脸的笑望着她。
李洛略思索了一下,便想起此人,正是李洵身边的冯芸湘,她跟冯芸湘总共见面也不超过三次,都是匆匆一见,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的,对于此人,宫内传言甚多,她也渐渐清楚所谓面首是什么意思,后来此人又与张小顺交恶,因此她对这个人印象并不好。但是,对于冯芸湘主动找自己说话,李洛还是有些诧异的:“你,找我?”
“奴才见殿下面有忧色,想是殿下遇到了什么难事,奴才无事,殿下若有兴趣,不妨说与奴才听听。”冯芸湘说得诚恳,面上也一改刚才的笑容,变成是一脸担忧。
李洛并不想与此人交谈,只冷淡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冯芸湘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又开口:“世人都觉得张公公罪有应得,我却觉得他死得冤屈。”
李洛一愣,一把拉住正欲离开的冯芸湘,问道:“你什么意思?”
冯芸湘便不客气地坐在李洛身边,向四周望望,见并无杂人,方开口:“奴才知道殿下想保住张公公的家人,可知道他们收了不少银子,又觉得他们该死,可张公公是殿下身边的,收些银子太正常不过了。”冯芸湘突然往李洛身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就我所知,陛下身边的人,也不少收银子。”
李洛登时睁大了眼睛,冯芸湘这话说得太明白了,李洵身边的人,最亲近的,无非就是万福和采新了。
“万福公公是个孤儿。”冯芸湘又开了口:“孑然一身,京里的宅子放在那里,身家有多少,总还有些端倪。可贺大人就不一样了……”
听冯芸湘的意思,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了采新。李洵看重采新,李洛也从未把采新当外人,自幼“新姐姐长、新姐姐短”地叫着,贺采新也疼她,每次李洵要骂要罚的,总有她护着,因此在她心里,采新就是她另一个姐姐。
“贺大人家在东州,父母尚在,还有兄弟。”冯芸湘冷笑一声:“我听说贺家的大宅占了一条街,每日前去送礼的络绎不绝,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觉着贺府的家业比起张家来怎样啊?”
“皇姐知道吗?”李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若冯芸湘说的是真的,那采新不是清白的,李洵也成了道貌岸然之人,她们口中的道理、律法不都成了笑话吗?
“奴才都知道的事情,皇上能不知道吗?”冯芸湘见李洛脸色顿时变了,又添油加醋了一翻:“对于身边人的情况,皇上比谁都清楚,可是皇上明着给贺大人放了话的,礼让她放心收着,权当是皇上送的恩典。”
听了冯芸湘的话,李洛突然觉得可笑,自己跟自己斗了半天,纠结着法理与人情,可事实上一切不过是权力说了算,李洵的道理再冠冕堂皇,也不过是给杀张小顺找的借口而已,所以张小顺做错的根本不是什么干涉朝政,什么收受贿赂,而是跟了个毫无实权的主子而已。
“殿下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是奴才传给您的这些话,这要让皇上知道了,奴才小命可就没了。”冯芸湘还在喋喋不休:“奴才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想落得张小顺一般的下场。”
李洛点点头,抬腿朝尚阳宫跑去。
李洛最近情绪不对,可好在还算老实,因此李洵心里也没把李洛的低落当回事,只道她长大了,总会有些想不通的事情,再给她点时间,过去也就过去了。采新感染了风寒,告了假回府去了,身边没了她管着,李洵也难得放松一回,换了戎装,叫了几个贴身内卫,就在尚阳宫的院子中比划了起来。
李洵是女子,因此贴身内卫也都是姑娘,少了拘束,大家比试得都很尽兴,整个尚阳宫也发出了少有的笑闹之声。李洵比试出了一身汗,觉得畅快淋漓,再配上初夏的暖阳,也是难得的好兴致,因此,当她看见李洛阴沉着一张脸出现在尚阳宫时,顿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怎么了?”李洛的脸上明显写着“有事”二字,李洵取过帕子擦擦汗,挥挥手示意内卫们都退下了。
“我想让陛下免张小顺家人一死。”
缠了许久的事情又绕了回来,李洵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洛:“你再说一遍。”
“请陛下面张小顺家人一死。”李洛加大了声音,加重了语气。
李洵已经认定了李洛在无理取闹,且不说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就等秋决了,就这件事情,张家上下也没有免死的道理。李洵不愿再纠缠在这上面,也不想跟李洛多说什么,便自顾自往寝殿走去。
“张小顺家人受贿犯法该死,”李洛在李洵身后大喊:“贺采新一家为何可以安然无恙?”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