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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天气便一天冷过一天。雪已经下了好几场,尚阳宫的院子中茫茫的一片,李洵出神地望着,直到眼睛淌出泪来,采新从外面端了热茶进来,看见李洵这般模样,忙随手放下东西,就劝着李洵进到屋里,说:“您这样看着雪,是会看坏眼睛的。”
李洵摆摆手,无奈地笑着说:“朕只是想起那年跟洛儿和添儿在院中打雪仗的情景了。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他们都大了,不需要我了。”
“您虽是长姐,却操着当娘的心。”采新笑笑,递给李洵一杯刚沏的热茶,说:“这是太妃叫人送来的,南山的特产青茶,庶子才叫人从南山带来的,闻着很香呢。”
“我倒不知道南山还出茶。”李洵轻轻啜了一口,这茶味倒是不苦,反而透着一股清甜,这味道确实博得了李洵的喜欢,将一杯茶饮尽,她突然想起了冯芸湘,他也是南山人,应当是自幼就喝这茶,进宫这么些年没喝过,恐怕是想的很呢。
过了一会儿,冯芸湘便走进来,先给李洵道了万安,便接过李洵递过的青茶,喝了一口,说:“这茶我只在旧主家偷喝过一次,那时觉得世间上再没有比这好喝的东西了。”
“哦?这茶不是南山特产的吗?怎么只偷喝过一次呢?”
“虽是特产,终究产量有限,只供大户人家品喝,哪轮得到我们呢?”冯芸湘说完将杯中的茶饮了个干净,方说:“南山不大,这茶产量也不高,可奇的事,这茶在别处也种过,可就是不行。以前这茶也供过京里,只是因为口味太淡不受贵人们喜欢,所以后来也断了,只南山及附近的人喝,只是价格太贵了。”
李洵笑笑,她对茶兴趣不浓,但是冯芸湘每次提到南山时眼睛便会发亮,想来他还是很想念自己的家乡的。“南山,”李洵心里一动,有了个想法,却仍作不经意地问道:“我倒从没有问过,你既是南山的,可认识庶子?”
冯芸湘听了这话,手中一抖,几乎将茶杯碰翻在地,他忙跪下,说:“奴才身份低微,一向只是在大户人家府中打杂,哪有机会认识庶子呢?”
“你起来。”李洵不在乎地说:“我只是听说南山地方小,庶子讲过一个笑话说你在南山碰见一个不认识的人,跟他聊三句话即便攀不上亲戚,也总能攀出些别的关系来。我是好奇,就问问。”
“话虽如此,可总归上下有别。”
“你也别总是贬低自己的身份。”李洵盯着冯芸湘:“你如今御前伺候了,身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这家里恐怕早就大变样了吧。”
冯芸湘不知李洵何意,他家的情况自他进宫后确实不一样,除了李洵的赏赐以及各地的孝敬,当然也少不了李沫给的那一份。以前李洵从未将他和李沫联系在一处,也从未提起过他家里的情况,今日却都提起了,看似无意,可冯芸湘还是觉得有几分寒意,若是李洵开始对他有了怀疑,那么她对冯芸湘的了解又到了什么地步呢?
“都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冯芸湘笑笑,就势便坐到李洵跟前,身子侧倾着往李洵身上靠去。
李洵微微侧了侧身子,指了指面前的奏本:“今日的奏本刚刚送过来,朕还有公务要忙,你先退下吧。”
冯芸湘心里一顿,赶紧站了起来,道了句“奴才告退”就下去了。
李洵望着冯芸湘的背影,微微叹口气。采新又给李洵添上了热茶,看她神色有几分阴郁,便问:“陛下是怀疑冯芸湘?”
“我不能确定。”李洵心里很乱,冯芸湘在她身边几年,虽说在她心中,冯芸湘的分量并不是特别重,可是几年下来,她对他终有几分依赖的,尤其在知道跟萧炎再无可能之后,她又多放了几分心思在冯芸湘身上。“我也是刚刚突然有几分感觉,这尚阳宫中冯芸湘是从南山来的,说巧合也罢,说有意为之也罢,可这尚阳宫里有人在往外放消息却是事实,如今只是将朕说的话做的事传到了外面,下一步就会是传朕的病,朝政未稳,一旦朕的病传了出去,必是要出乱子的。”
挥挥手,像是要把这些恼人的思绪赶出脑中,李洵坐到书案前,随手摊开一本奏折,看着看着就笑起来,又打开一本,上下看了几行,立刻叫人去请了昭荣公主过来,接着手眼也不停下,只一本本翻着奏折,并挑选出一摞折子,待李槿到了,她将那摞折子递给李槿,说道:“姑姑请看看这些,这李沫本事着实不小,刚刚上朝不过十天,夸他的人倒是一大把了。”
李槿随意看了两本,也说:“我在朝堂之上看得真切,当初赞成庶子入京的那帮人如今跟他打得可是火热。”
李洵这时却看到一本奏本,看着看着便皱起眉来,不一会儿却又笑起来,接着将奏折给李槿说:“这有一封联名的折子,奏请给李沫封王的,亲王!”
“皇上准备也允了吗?”
李洵想想,说:“朕可以由着他跳腾,可身份摆在那里,朕不能给他抬得太高,不能让他对李洛造成威胁。这本子留中不发,咱们静观其变吧。”说完这话,李洵突然觉得心口一闷,紧接着又剧烈疼起来,李洵赶忙捂着心口,挣扎着喊道:“采新。”
采新已经将药取了出来,给李洵灌了下去,然后轻抚着李洵的背,片刻之后,李洵的脸色方慢慢缓下来,采新忙拿出帕子将李洵满头密密麻麻的汗珠给擦去,又递上水,李洵喝了两口,又歪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这才对采新挥挥手,说:“没事了。”
李槿在一旁看得诧异,这时候才慌忙问:“陛下这是?”
毫无预兆地就这样犯了病,李洵也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跟李槿交代了实情,也把御医预计的寿限如实说了出来,这病是隆熹三年发的,到如今已经五年多了。
李槿听了这些话,惊得面如死灰,眼圈瞬间就红了:“就,瞒了这么久?”
“姑姑。”李洵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朝廷这些年就没有安生过,朕若不瞒着恐怕更乱了,况且母后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受得了成天担惊受怕的日子。”
李槿听了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说:“难怪你急着培养洛儿,又担心她即位的事情。你这样苦着自己哪里能成?洛儿哪里能谅解?你母后呢,有一天她知道了,能不伤心吗?”
“我也不求洛儿谅解。她若出息了,我也能放心。至于母后,”李洵无奈地苦笑着说:“我本意是不愿意她担心,可到如今,我怕她知道了会更伤心,我更怕她会怨我,因此拖到现在更不敢说了。”
李槿觉得此事不妥,她也是为娘的,当然也懂为娘的心思,若是自己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自己,她是一定不愿意的,等有一天知道了,也是难以接受的。更何况,李洵目前看着情况尚可,也许遍寻名医也能找到医治的法子,像这样拖着那是在等死,即便真的没了办法,那好生休养也比现在这样操劳重要的多。实在不行,就让李洛监国。
这法子李洵当然是不能接受的,且不说李洛冲动重感情的性子会坏事,现在又是多事之秋,李洛是个倔脾气,不愿听别人忠告,自己学政时日尚浅,她哪能放心?
李槿见李洵油盐不进,只好说: “那我呢?你若是信姑姑,就让我监国,你只管养好身体。”
“姑姑,并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这身体就这样了,这是打娘胎带出来的毛病,我就是成天在床上卧着,恐怕争取的也不过半年一年的光景,与其这样,我不如干些事情,脑子里总不会乱想。况且,朝廷上很是有一些不安分的,知道我病了,必然生事。至于母后那边,还请姑姑替我瞒着,多瞒一时她就少担一时的心。就当是我自私,怕她时时盯着我吧。”
李槿总觉得自己须得想出个法子让李洵能轻松些,她虽是皇上,可也是自己的侄女,是她最疼爱的一个侄女,面对这样的李洵,她很心疼:“那我也要告诉洛儿,让那个混孩子少惹你生点气。”
“算了。”李洵知道李槿的焦虑,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可姑姑还不行:“臣服下来,也不能让她因为同情我失了自己的锋芒。”
“罢了,都是你的道理,姑姑只是心疼你。这样一来,所有的委屈痛苦只能你一人受着,再满心思地为别人盘算,也没人会领一分情。”
李洵笑笑,说:“如今姑姑知道了,只好委屈姑姑陪我一同受着了。”
李槿知道劝不动李洵,也不再劝了,看她无事人一般地谈论着自己的生死,李槿除了心疼又有一种无力感,她生来尊贵那有如何?面对生死时,旁人可以任性,她却不能,旁人可以不管不顾,她却只有可多的心要操,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