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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左玉仁的对话让李洛颇为困惑,依他所言,门第之重,于社稷而言乃是至关重要的,这似乎有几分道理,自幼的耳濡目染却是强于凭几篇文章入仕的寒门学子。可这似乎又有些不对,而且与李洵所言相悖,就她所认识的豪门贵胄来说,有才有德之人不少,比如姑姑家的儿子,比如她的姐夫周曦,可不学无术之人也多,比如常让李洵叹气的几个世家子弟,这些人年纪到的均凭着家世在朝为官,年纪不到的也并不发愁前程,照样浑浑噩噩,如此于社稷有何益处?李洛被内心的问题纠缠,回到东宫后,午膳也顾不得用便坐到了书房,将书房里的书摊开了一桌子,一本一本地翻看,可越看越觉得糊涂。张小顺进来请李洛去用膳,李洛只看了他一眼,突然眼睛一亮,便吩咐他去将侯冠儒请来,说有要事相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个面容有些虚胖,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侯冠儒就走了进来,先施了一礼,得到李洛恭敬的让坐后,他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了,这才看出李洛似乎有些困惑,心内先多了几分宽慰,然后略带调笑道:“殿下这面色不佳,臣可不敢过来,听说赵堪培大人给您做老师的时候可被欺负得够呛,臣带出这么一个顽劣的弟子,真正愧对赵大人。”说完又看了看李洛堆的满桌子书,不免皱了皱眉头,继续说:“看样子殿下开蒙就没有开好,已经忘了何为‘房室清,墙壁净;几案洁,笔砚正。’了”。
一来就被侯冠儒抢白了几句,李洛面子有几分挂不住了:“师傅,我找你来是有问题不明白,你一向不拘小节,怎么今天反倒看不惯我了?”
侯冠儒“哈哈”一笑,说道:“真乃言传身教,倒是我带坏了你。说吧,有什么问题不明白?”
李洛便将她今日在课上跟左玉仁讨教之事向侯冠儒说了出来,末了,她点出了自己的意图:“我不喜欢左师傅。”
侯冠儒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看着李洛面露期冀之色,他耸耸肩,说道:“这个,臣无能为力。臣的官是皇上给的,她让我教您我才能教您。”
李洛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侯冠儒,这个师傅不正经起来也真是令人着急。李洛只好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您教过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所以您给我说过若要为君,必先了解百姓疾苦。左师傅也教过我什么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我今日问他之时,他却对百姓充满了鄙夷之情。我问过他朝廷命官是科举选出来的好还是士大夫荐上来的好,他说自然是荐上来的,并且丝毫不屑那些通过科考被选上来的命官。可我明明听皇姐说过,科举选官势在必行,而上次勋亲王主持科考选出来的官员,皇姐说迟早是国之栋梁。”
侯冠儒略一沉思,便笑笑:“那殿下说皇帝是李氏王朝一代代延续下去好还是众官推举的好?”
李洛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是李氏王朝一代代延续下去好。”
侯冠儒点点头:“殿下可明白了?殿下既不愿意别人来分享您祖先打下来的江山,那那些官宦子弟又如何愿意别人分享他们祖先留给他们的地位呢?”
“可是书上说……”
侯冠儒不屑地摆摆手:“书上说的都是圣贤话,可从古至今圣贤能有几人,而圣贤是否真的做到了自己口中的样子,恐怕也无人可知。”
“那照您这样说,我皇姐若想改变这种状况就是万万不能的了?”
侯冠儒难得摆出正色,道:“其实不然。江山社稷无非是百姓、官员和皇上,若皇上勤政爱民,百官齐心辅政则社稷安百姓富,反之则社稷乱百姓贫。如今咱们的皇上虽勤政爱民,可无奈皇上只有一个,官员却是有千千万万的,这其中有心系社稷的,也必有想着为自己谋私利的。殿下想一想,圣祖皇帝开国后杀过一批功臣,剩下的人诚惶诚恐为了保命便结成团,后来这个团便越结越大,目的也从最开始的保命变成了掌控朝政,权倾天下,最糟糕的是这个团中谋私利的十之八九,而剩下的一二也未必是想着百姓的。这自然对社稷、对圣上、百姓有害而无利了。”
李洛似乎又清楚了一下:“可是就纵着官员不管吗?”
“那是要靠着国家法度管理,不能凭皇上一时喜恶。”
“可若是这个团太硬了,只怕法度也管不了吧。”
“那便要看天子的手段了,若是皇上手中的榔头够硬,那敲碎这个团也未必不可能,可若皇上手中的其实是些软柿子,那只能想办法抽丝剥茧,慢慢来了。”
“皇姐手中的?您是说赵师傅他们?他们是榔头还是柿子呢?”
“殿下以为呢?”
李洛恍然大悟,说道:“那皇姐斗不过他们了?”说完不甘心地又说:“那师傅,你为什么不提醒皇姐?”
侯冠儒神秘地笑笑,反问李洛:“殿下小时候好爬树,太后劝阻多次,殿下可听了?可殿下后来为什么不爬树了?”
李洛想起自己幼时爬树的情景,无论谁劝自己,无论是苦口婆心还是疾言厉色,都不曾阻止她,反之,她偏要逆着这些劝导而行,直到有一日她从树上摔下,脚肿了几日,人也被困在床上,这才彻底绝了她爬高上低的念头。李洛顿时明白了侯冠儒的意思,看向师傅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拜。“那师傅是哪一边的?”李洛有意逗逗这个老头。
侯冠儒笑笑,说:“臣即同情百姓遭遇,又是个当官的,同时我还忠于陛下。”
李洛被侯冠儒的话逗乐了,说道:“难怪皇姐说你老奸巨猾。”说完突然李洛像反应过来一般说道:“师傅,我实在不喜欢那左玉仁,我不愿意到他那里去上课,还是你教我好不好?”
“臣不过读了几本杂书,那左师傅出自名门,学识修养人尽皆知,这可是皇上精心给您挑选的师傅,臣有自知之明比不过他。”
“我才不管什么学识才华呢,我不喜欢他。师傅,我不到他那里上课便是,以后你有空就过来教我可以吗?”
侯冠儒看着李洛,知道李洛不但开了窍,而且真的起了报国济世之心,他带着李洛长大,深知此女聪慧,必有所成,只要稍加提点,是个能成大器之人,而这样的学生,靠着左玉仁那些个迂腐老朽,是定会毁了好苗的。侯冠儒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殿下好学,又肯勤思,实在是我大显之福。如此的学生,臣岂有不收之礼?”
李洛见侯冠儒同意了,立马高兴起来,端端正正跪下给侯冠儒行了拜师礼。刚准备拉了师傅一起用午膳,可张小顺却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高声呼道:“殿下,出事了。”
李洛和侯冠儒均是神色一紧,稍微一打听,原来是李洛在宫外入住的那户人家的小女儿昨夜死了,据说是冻死的,而且皇帝的恩赏昨日才到,晚上人就没了,李洵龙颜大怒,誓要追查到底。李洛闻言也是下了一跳,毕竟他们走得时候不但赏了那妇人银两,还留下了许多铺褥和吃食,按说不会有冻死之事发生才对。
张小顺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只说: “就是说啊,皇上昨儿个下了旨重赏那村子众人,传旨的太监昨儿出发去传旨时还好好的,可昨儿晚上就不对了,还没天亮便没了。”
李洛回头看了看侯冠儒,却看到侯冠儒神色忧虑,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待李洛赶到尚阳宫时,正看见一个被打得半身都是血的太监被人拖着出来,张小顺轻声对满脸疑惑的李洛说:“这是去传旨的太监。”
李洛点点头,继续往里走去,却被采新拦了下来,说是皇上正跟几个大臣商量要事,莫要触了皇上的忌讳,再惹她动怒。
李洛问道:“采新姑姑,他们是在商量宫外冻死人的事吗?”
采新点点头,小声说道:“皇上动了大怒,您看到刚被拖出去的太监了吧。现在里面跪了一地的官员,皇上挨个骂遍了,您不想进去找骂吧。”正说着,却看到那些官员从屋里一个个灰头土脸地退了出来,看见李洛在外面,又赶紧请了安才出去了。
采新见状,便走向殿内通报去了。一进屋,采新看见李洵靠在椅子上,面色发白,嘴唇却渗出骇人的紫色,一手紧紧扶着靠手,另一手则按在胸口。采新一看知道是李洵的心病又犯了,忙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一粒褐色的药丸,放到了李洵的嘴里,过了一会儿,看见李洵脸色缓过来,人也不那么难受了,这才放下心来,又将水递给李洵喝了,这才又劝了几句,可她也清楚,自己不咸不淡的几句话根本起不了作用。
李洵果然摇了摇头,小声骂了几句刚才待在殿内一声不吭却各怀鬼胎的官员,叹口气:“罢了罢了,你去把赵堪培给我叫来。”
“是。”采新又说:“三殿下在外面候见呢。”
“等朕再缓一缓再让她进来。“说着又喝了一口水,再缓了一些时候,才问采新:“看着可好了?”
采新点点头,便出去叫了李洛进来,又差人去请赵堪培了。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