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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这首诗无论从文才和立意上,都比钟景期和葛名侠不知高深到哪去了,本应博得个满堂彩。
然而,因为钟景期和葛名侠的事儿,大家都兴致不高,只是稀稀拉拉地响起了几下掌声。
穆仁风也是一阵心灰意冷,满不在乎地道:“好吧,我承认你钟老头今天在作诗上独占鳌头了,这桌上有你一席之地。”
所谓钟三爷,当然就是薛三爷。他借助“千人面”,化作一老者,进入醉仙楼听这些士子的高谈阔论。其目的就是收拢一些合用的,甚至能跟他志同道合的人才。
薛刚今天一见钟景期就明白,这是个有大气运在身之人。当即有意与之结交,并试图探听他对君主立宪的看法。
没想到最后,因为他和葛名侠的事儿,整件事都偏离了预料的方向,令薛三爷郁闷不已。
另外,他也微觉奇怪。
如同自己当初去武家寨一样,葛名侠是用幻术遮盖了本来面貌。虽然不知此人到底长得咋样,但她乃女子之身,这是确凿无疑的。
她一个女修,为何要混迹于士子之中?
钟景期到底是看出了她是女子才和了那两首诗?还是把她当男儿看待?
薛三爷百思不得其解,坐下来之后,索性开门见山地道:“诸位,做诗只是小道,小老儿就算赢了也没什么。不如今天,咱们就谈谈天下大道吧?”
钟景期也被在场之人盯得一阵不自在,既然有人愿意引开话题,他当然是非常支持,道:“但不知钟兄以为天下大道是什么?若说是感悟天地至理,飞升而去的修行之道,我等可是一窍不通啊!”
“当然不是修行之道,而是治国之道。”薛刚道:“我等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唯一有益于于国者,无非是这满腹经纶。不知诸位,对于当今的国事有何看法?”
这个题目好。
首先是非常大,人人都可以说上两句。其次,正合了这帮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心思。
话音刚落,不用人鼓动,书生们就纷纷发言。
有比较迂腐的就说些陈词滥调,什么“劝农桑减赋税”啦,什么“偃武修文勿开边衅”啦。
还有一些比较有见识的,则提出了“限制修行人扰民”,“提防外洲修士侵略”“设法弥补修行人和普通人之间的鸿沟”等建议。
甚至有些人提出了“集中民力,供养高阶修士,一统四洲”的建议。虽然有些幼稚,但在这帮书生里面,也算不错的了。
“你们说得都不对!”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年轻士子站了起来,他身量不高,满脸涨红,挥舞着胳膊道:“那些都不是当务之急。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现在咱们大唐最应该做的,就应该是还政于陛下!”
“……”
此言一出,全场都鸦雀无声。
还政于陛下的障碍是谁?忠孝王薛刚呗。
他和大唐天子李隆基之间的矛盾,双方都没什么隐瞒的意思,普天下都不知道。
然而,这么明目张胆地在醉仙楼喊出来,合适吗?虽然忠孝王从未因言罪人过,但谁知会不会从今天开始?
另外,就算忠孝王雅量高致,还有他的手下呢。
说得再现实一点,忠孝王大权在握,在这大放厥词,还想不想中进士了?
那个年轻士子见状更生气了,道:“怎么大家都不出声?难道是怕了忠孝王的权势?我看你们是白读了圣贤书了。圣人怎么教导我们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着话,他紧跑几步,来到门口,道:“某叫林知明,这就带大家去忠孝王府请愿!来,但凡心中还有一点正气的,都跟我走!我就不信了,他薛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请愿的举子们怎么样!”
这番话还真的颇有鼓动性。
所谓“忠孝仁义”,忠在第一,在场很有些人对薛刚凌迫君上不满,只是没人敢挑头而已。
如今既然有挑头的了,又有着“法不责众”的心理,功夫不大,就聚拢了几十人。
薛刚见状,不由得暗暗一阵苦笑——今天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修士伟力归于自身,三爷倒不是怕他们掀起什么风浪来。而是,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些人呢?
惩罚?以这个年代的道德观念来看,人家也不算错。
放任不管?影响了天下民心,对自己以后的君主立宪计划,大大的不利。
“站住!你们站住!”
正在薛刚为难之际,忽然有个大汉站到了门口,双臂一伸,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此人身高能有九尺左右,手长脚长,皮肤黝黑发亮,满脸的络腮胡子。
虽然穿一身文生公子装,但给人感觉,最适合他的职业应该是土匪。
林知明还真认识此人,双目圆睁,怒斥道:“韩理昌,你自己胆小就算了,怎么还拦着我等行此大义之事?你到底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嘿嘿,礼义廉耻?”韩理昌冷笑一声,道:“咱俩知根知底,恐怕不知礼义廉耻的是你林知明吧?你家世居岭南道潮州城。天下大乱,有大妖魏思冲占了岭南道,你全家都被没入官府为奴。要不是忠孝王收服了那魏思冲,发还了你的家产,你现在还在山中做苦力呢!”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可倒好,不仅不知恩图报,还找忠孝王他老人家的麻烦,那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我……”
林知明羞得满面通红,气急败坏地道:“薛刚那对我只是小恩小义,效忠大唐天子才是天下大义所在!”
“哦?是吗?那你效忠的所谓大唐天子,到底有什么用?”韩理昌不屑地道:“在你被关在矿山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大唐天子在哪?”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忠君还要理由?身为人臣不知忠君,与禽兽何异?”
……
二人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韩理昌纵是说尽千般道理,林知明只是扣准了一条——“忠君乃天下大义”,就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没办法,圣贤书是这么教的,其他人可以不认这个道理,这帮读书人总不能不认。
就在人们以为这场辩论将要以林知明的大获全胜为告终的时候,忽然有人出声道:“林兄,某觉得,所谓“忠君”之说,其实大有可商榷之处。”
说话的正是钟景期!
“你……”
事关信仰,钟景期长得再帅都没用。
林知明勃然大怒,咬着牙道:“此言怎讲?姓钟的,你给我说清楚!说得清道得明还则罢了,否则……否则……”
他想了半天,也没啥能威胁人家的地方,只得含糊补充道:”“我就要你好看!”
钟景期不慌不忙地答道:“说清楚就说清楚。林兄请想,当初武王伐纣,这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他为何不忠君呢?”
“那怎么能一样!”林知明心思电转,道:“纣王倒行逆施,天下无不愤恨。武王顺天应人,兴义师而有天下。孟子云,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钟景期的脸上似笑非笑,略带轻佻地道:“哦,我明白了,把君改名叫寡夫就可以随便弑了。不过,照你这么说,这君也太不值钱了吧!”
扑哧~~
有不少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待人们笑声渐息,钟景期忽然面色一肃,继续道:“别管说得多么冠冕堂皇,武王伐纣总是以臣伐君。我不是说他做的不对,只是说,所谓忠君之论,并不总是正确。”
“这……”
若是一个饱学宿儒,兴许还能再和钟景期来往几回合。但林知明的水品着实一般,当即被说了哑口无言。
最终,他只得道:“”即便武王伐纣那事儿干得对,也不能说忠孝王做得对吧?难道当今天子跟纣王一样昏庸无道?”
钟景期颇为不以为然地道:“难道你没看陛下才发不久的罪己诏,为害忠孝王,冤杀皇后,联合外敌。这比纣王又强得了多少?还有他初登位时,任由三妖肆虐长安城,这又岂是人君所为?”
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道:“依我看啊,忠孝王不但不是国贼,还是大大的愚忠之臣。若是异地而处,不知多少人要篡位为皇!到时候,大家到底要忠哪个君呢?”
“呃……”
当着这么多人,胡搅蛮缠可是丢自己的脸,林知明再次无言以对,败下阵来。
其他那些被他蛊惑的士子,纷纷悻悻地散了。
如果薛刚的目的是谋朝篡位,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就应该非常满意了。
然而,他的目标乃是前无古人的君主立宪,这就远远不够。
薛三爷眼珠一转,站起身来,道:“钟小哥,你见识高远,小老儿佩服。如今小老儿有一事不明,还望您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老丈有话,尽管明言。”
“这个问题就是:纣王无道,天下大乱,有武王伐之;秦帝无道,天下大乱,有汉高祖伐之。隋炀帝无道,天下大乱,有唐太宗伐之。纵观史书,基本可称一乱一治。不知钟兄有没有法子,让朝廷跳出这一乱一治的循环呢?”
钟景期不由得摇头一阵苦笑,道:“钟老爷子您实在太看得起我了,圣人都没有法子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不但是我,恐怕天下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那可不然!”三爷微傲然道:“实不相瞒,别人没法子,我有!”
若是旁人说这话,钟景期肯定嗤之以鼻,但是薛刚今天做的那首诗,展现了高绝的文才,让他不能不重视。
钟景期略微磕绊了一下,就福至心灵深施一礼,道:“原来您不是要请教钟某,而是考校钟某。没啥说得,小子真被考住了,还请老丈不吝赐教。”
三爷抖擞精神,就准备当众宣讲君主立宪的道理。
可正在这时,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在十几个豪奴的簇拥下,有一面色惨白的年轻人步入了楼内,高声道:“哈哈!葛明霞,原来你躲到这来了,今天我看你往哪里跑!” 反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