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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照还在山颠流连,黄时新哼着山歌长调子抱着一把才冒头的韭菜从河坝回来。
江雪莹坐在门口穿着针线见黄时新乐呵呵的表情大声道:“你怎么才回来?算好日子了吗?”
“算好了。”
“快说说看。”
“最近日子都差不多,等汉生放星期天回来后咱们全家一起送花儿到镇上。”
“今天媒婆和许嫂来我们家了。”
黄时新不由得一愣,他忙放下水瓢回过头来:“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咱家花儿还小三五年内不考虑这些。”
黄时新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那许嫂家到底是……”
江雪莹摇了摇头:“不是志勇。”
“那,那就算了。”
“你说他们家会不会为这记仇呢?”
“记就记吧,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
黄时新紧挨在江雪莹身边悄声道:“江老先生说我们家花儿以后有大出息呐!”
江雪莹瞪大眼睛望着黄时新,仿佛要从他脸上辩出真假来。
“你不信?反正我信江老先生的话。”
“呵呵……”
“花儿呢?”
江雪莹还没有开口,黄菜花突然从灶屋里冒了出来开心道:“爸,江老先生怎么说?”
“近期几天都是好日子。”
“嘿嘿……”
许志辉没有等太阳落山便早已收拾好农具上了田埂,他很想知道他的母亲去黄家打探的情况。他一边低着头一边想着心事迎面碰上他的大舅正闲散地背着双手从另外一处田埂过来他却全当没看见似地,只顾迈开步伐往前冲。
许志辉的大舅回头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也没有打招呼,继续走自己的路,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外甥不善言辞而又有些高傲的做派,心里倒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或许都是一个村住着,不是低头见就是抬头见,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根本没啥新鲜感可言。或许正是这种太过靠近熟络的亲戚关系在大家看来见与不见都没有什么大不了,就是见着了也会觉得像喝一杯白开水那般索然无味。特别是两家经济实力与社会地位都悬殊很大的时候,关系更为淡薄。若是突然谁去谁家殷勤了些都会习惯的认为对方肯定是有事求自己罢了。这种时候反倒是邻里间的关系更为亲密无间也更为长久,攀比与妒忌之心自然不会在邻里间膨胀得更为迅速。
许志辉走了一段路才想起刚才恍惚间瞥见了他大舅的影子,他满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刚才经过的人的确是他的大舅。
他对他这个大舅倒没什么好印象,成天自己家的活儿不好好干却帮别人家干得认真实在,家里大小事情全部都由他大舅妈一个人操持着,唉,真是一个任劳任怨的苦命女人。他在心里这么替他大舅妈叹惜着。
可叹息归叹息,他也爱莫能助。他大舅妈这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态在目前的鸳鸯村还是普遍存在的,他也只有偶尔在心底同情一下她们罢了。
许志辉胡思乱想了一阵路过家里打的那口井,他放下农具舀了一瓢水冲洗了鞋上的泥巴又使劲搓了一把脸抬头望见家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那些烟雾飞到半空便愈发飘得快速了一些似乎要去追赶天边的那抹晚霞一般。
许志辉把农具按照原样挂在大门左边的架子上然后快步进了屋站在灶房门口冲里面嚷道:“妈,您去了吗?”
曹佑凤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了出来:“去了,我看你呀还是别想人家的宝贝姑娘了。”
“怎么了?她父母不同意?”
“嗯,虽然没有直说,但是我又不是傻子。”
许志辉皱了皱浓密的眉头继续追问道:“那她本人呢?您见着了吗?”
“没让见,瞧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唉,您怎么不再说说嘛。”
“她妈把话说得很明白,说三五年不考虑。”
“那我就等她三五年。”
“你猪头呀,好姑娘多的是。再说她妈还说菜花要去镇上做事以后不回村里来了。”
许志辉听得脑子嗡嗡直响,感觉有一种无形的气流在强烈地冲撞着他的内心一般,顿时体内热血翻滚。他来不及多想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大门外跑。
曹佑凤紧追了出来道:“这马上吃饭了,你上哪儿去呀?”
“我找菜花去。”
“你去也没有用,快回来。”
“我就想问问她本人的意思。”
“人家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别自找没趣。”
曹佑凤便快步走了过去拽着儿子的手臂道:“听说那丫头去镇上做事,八成是被镇上哪家人户看上了,说不定那户人家是吃公家粮的呐。”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志勇不也是……”
“你和菜花没缘分,算了吧。好姑娘多的是,妈再给你找。”
许志辉垂头丧气地坐在院门口的椅子上赌气道:“我谁也不找了。”
“男大当婚!不许说丧气话。”
“就不找了,我当和尚去!”
曹佑凤抡着巴掌:“再瞎说,看我不打你!”
这时许村长牵着牛回来刚好听见了许志辉说当和尚的话,他不由得甩开缰绳发怒道:“真是不孝子,没出息的东西!”
“你们就当作我是多余的吧。”
许志辉见父母面面相觑便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阴阳怪气道:“反正生在农村我再努力也没有用了。唉,还是志勇好啊,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这句话不由得惹恼了许村长,他双手叉在腰间开始不停地数落了许志辉几句,许志辉正处在气头上哪里肯接受父亲的批评,他竟然面红耳赤地同许村长辩解着,渐渐的父子俩开始恶语相向起来。曹佑凤夹在父子俩中间劝慰了一番,其实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眼瞅着越是好言相劝父子俩似乎越是斗嘴得厉害,仿佛是积攒了许久的火气在今天这个适当的时机给引爆了一样。曹佑凤不由得伤心地坐在门槛上大声哭诉着,她这一哭也是排山倒海一发不可收拾,父子俩吓得即刻停止了争吵。
许志辉面带愧色,他慢慢走了过去蹲在母亲面前压低声音道:“妈,都是我的错。您打我一顿好了。”
许村长最烦女人哭,他见曹佑凤哭个没完没了有些不耐烦道:“你嚎哭啥子嘛,老子又没死。”
曹佑凤仍旧低声抽泣着,许村长扶了一把她的肩膀道:“好了,我也错啦,这总行了吧。”
许志辉看着父亲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笑个屁笑,就是你小子惹得祸。”
“对不住了,我去看妈蒸的饭熟了没有?”
曹佑凤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花然后站起身斜眼瞪了许村长一眼便进了灶屋。
虽然说这一场小小的纷争是平息下来了,但是许家这一顿晚饭却是吃得淡然无味。许志辉只扒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离开饭桌回了他的卧房并关上了房门。
他头枕双臂仰躺在床上想着从小到大经历过的那些往事,他不禁为刚才与父亲说得那些过激的话而懊悔起来。
他还记得自己打小就不爱读书,每次父亲叫自己去学校读书自己总是装病。不是说头疼就是肚子疼,逃课对他来说自然就成了家常便饭的事了。后来许村长见他实在是不爱读书喜好摆弄木头块儿,就送他去拜师学了木匠。没想到他对手艺活挺有天赋,师父画的图他只看一遍就能照着样子做出来,他的那些病痛自然就不治而愈了。后来村里人都夸他手巧,做的木工活细致耐看,美名渐渐就传到外村去了,请他做家具的人户也逐渐多了起来。
许志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想,他觉得自己虽然不及弟弟志勇收入高,但是在这村里来说他的收入也算是冒尖的了。虽然老天把自己生在农村由不得他选择,但是还可以凭借双手改变命运呀。
想到这儿,他的情绪高亢了一些,对未来又充满了信心。
曹佑凤收拾完毕便站在许志辉的卧房门前贴着左耳倾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出什么动静来,她随即放心地回了自己的卧房。
许村长轻声道:“老婆子,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用太操心了。”
“话是这么说,可你放心得下吗?”
许村长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曹佑凤打开柜子准备将洗干净的衣服放进去,突然一只老鼠窜了出来,吓得她大声道:“他爸,快,有老鼠。”
于是夫妻俩忙着打了半天老鼠,下午的那些不愉快就在打老鼠的棍棒声中烟消云散。 花开荼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