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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强递给她一块干毛巾笑道:“你听,这天好像被撕裂了似的,比那天的雨还大。”
杜如梅擦了擦头发有些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在这白炽灯下,她突然面色绯红心怦怦乱跳起来连头也不敢抬头也不开口说话。
王志强洗了一把脸望着沉默不语的她笑了笑道:“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
“那你这么紧张干吗呀?我又不是坏蛋。”
杜如梅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看外面:“真讨厌!”
“讨厌谁?”
“雨。”
“我觉得这雨下得蛮好。”
“不觉得好!”
“反正我觉得好,就像,就像我们的媒婆似的。”
“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分析给你听......”
杜如梅捂住耳朵:“我不要听,你们做老师的当然嘴巴会说啦。”
王志强拉着她的手:“那不说了,要不我们坐下看会儿书?”
杜如梅挨着他坐在床沿上,她似乎又觉得不妥当连忙站起身在书桌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
王志强站起身找了一本小人书递在她面前:“这个不枯燥,爱看不?”
杜如梅接过去翻了翻自嘲道:“正适合我这个小学毕业的人看。”
王志强笑了笑:“在农村,能小学毕业已经很不错了。”
“你别抬举我了,我知道自己......”
“你说什么?”
杜如梅盯着小人书:“没说什么。”
“其实在广大农村能有小学文化的妇女屈指可数,这都归结于封建思想的根源。
杜如梅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是吗?”
“唉,特别是文革,又让教育中断了十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那场浩劫让国民经济倒退五十年,直接把人性彻底颠覆了一次,那个时期的人疯狂得怎么形容呢?说真的,不如那些四只脚走路的动物。”
杜如梅瞪大眼睛:“有这么夸张?”
“你幸好晚生了几年又在这偏远的农村。我小时候亲眼看见父母被天天拉出去批斗,太残忍了。”
“那你父母现在呢?”
王志强满眼含着泪光:“他们自,自缢了。是我也不堪忍受那非人的折磨,活着不是忍饥挨饿的那种难,你肯定想象不到。”
杜如梅听着他哽咽地语调不由得瞅了他两眼,她的心也跟着柔软:“我是体会不到,可你总想着过去那些痛苦的事来折磨自己也不好。”
王志强揉了揉酸楚的鼻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心肠也硬了。”
“那你后来怎么上学的?”
“我八岁就去背砖,十二岁当搬运工,后来十五岁考上了师范。”
“那你怎么从省城跑到我们这个偏远地区了?”
“是响应党的号召支援边区呀。”
“没想到你吃了这么多苦。”
“呵呵,我的财富就只有这些经历了。”
“那你老家现在还有亲人吗?”
“有,也没有。”
“啥意思?”
“没意思,听说过几天我父母平反昭雪书就下来了。”
“呵呵,那你要调回去吗?”
“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
“我觉得你应该回去,毕竟亲人都在那里。”
王志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尽管他们没有帮过你,起码血脉相连嘛。”
“嗨,不说这个了。我的故事一时半会给你讲不完,到时候你看我那一摞日记本得了。”
“呵呵。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吧,省城多好,各方面都比这儿发达。”
“那你跟我去吗?”
“我?可我帮不了你啥,我怕拖你后腿。”
“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
王志强站起身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有手艺啊,将来可以在省城开一个小型服装加工厂或者做点别的。”
杜如梅心情一阵激动,她其实也是一个不甘于现状的女子,她做梦都希望有一天能去城市里打拼,赚更多的钱改善家里的生活改变自己的命运。她骨子里其实是非常厌恶农村的,她觉得农村人虽然都敞开着门看似很熟络的样子,彼此毫无遮拦,但是往往祸心就起在你百密一疏中。比如一句话没说好就成了是非,被对方尽其所能的在村子里渲染开去,牵扯的双方就可以乐此不疲的为此吵一天架,谁能把谁吵得哑口无言,谁就好像得到了某种权威,让大家信服,畏惧。反之你表现得过于谦和些在他们眼里就是弱势,活该被欺负死。吵不赢架打得赢也是本事,倘若家里有几个壮劳力还有一点钱的话在农村自然没有人不敢把你不当回事。
王志强见杜如梅半天不吭声,目光也没有盯在小人书上,他伸手在她眼皮底下晃了晃道:“你在想什么?”
杜如梅回过神来:“没,没想什么。”
“不信。”
“我在想怎么靠手艺多赚些钱,然后......”
“然后呢?”
“然后想去哪儿去哪儿呀。”
“没说实话。”
“不信算了。”
“你要是答应跟我一起,我们就一起回省城,好不?”
杜如梅想着自己和许志辉还没有解除婚约,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罢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是,是我家里还有事情没处理好。”
“啥事啊?”
杜如梅抿了抿嘴唇几次想说却又忸怩着半天没有张不开嘴。
“哎呀,你快说嘛。”
“我说了怕你生气。”
“不会,你说。”
“其实,其实我妈给我许了一门亲,我不太满意,所以就……”
“所以你就跑了。”
“嗯,差不多吧。”
王志强哈哈大笑道:“看来我是你的救星呀!”
“为啥?”
“我可以带你跑得更远些呀。”
杜如梅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望了望窗口,雨还在喧响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她有些焦急地皱了皱眉头:“王老师,看来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了。”
王志强走到窗前看了看:“别总叫我王老师,显得我俩很生分似的。”
“那叫啥?”
“叫我志强吧。”
“哎呀,张不开口。”
“那叫王哥。”
“这还行。”
“练习两遍我听听。”
“呵呵,我又不是你学生。”
“呵呵,就当一回吧。”
两人笑呵呵地张开胳膊肘相互推来攘去,气氛一下子又轻松了起来,王志强紧握着她的手:“今晚不回去了,就住我这儿吧。”
“那,那怎么睡呀?”
“一起睡呀。”
“你想什么呢?”
“你想什么呢?”
杜如梅直觉得面颊仿佛被大火烤着了一般滚烫得不行,她双手捂住脸一边揉搓着一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尽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些。
“我们中间放两本书,以书为界,谁越过了就罚谁两天不许吃饭。”
杜如梅扑哧一声笑道:“谁信你这狗屁似的鬼话。”
“信不信总要试过了才知道。”王志强热辣辣地看着她,“你敢赌一把吗?”
杜如梅侧过身从指缝里偷偷瞟了他一眼,她透过那副近视眼镜的镜片瞧见了那双火热的眼睛,她双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依旧捂着面颊不再言语。
“我猜你肯定不敢。”
“有啥子不敢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呗。”
“你太夸张了,可没有死那么严重!”王志强掰开杜如梅的手将她的手指捏在手心里一阵坏笑,“顶多你输了归我,我输了就归你。”
“老师都是你这样的吗?”
“怎么了?”
杜如梅笑了笑道:“尽鬼话连篇。不过挺风趣的,蛮好玩。”
“呵呵,这是给你独享的专利权。换作别人我才懒得搭理呐!”
“呵呵……”
“怎么样?敢赌一下不?”
杜如梅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有啥不敢的!”
王志强兴奋地捧起她的额头猛亲了一口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
在这一刻,杜如梅心儿被他的言语打动并揉碎在荧光灯中,只见她闭着眼睛紧紧依偎在他肩膀上没有说话,感受着彼此的心跳,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夜是这般浪漫而又抒情。许志辉的影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淡出了她的脑海变得模糊而又遥远。
早晨醒来,书还是原样躺在两人的中间,他拉着她的手会心地笑了笑:“恭喜,我们都不输不赢。”
杜如梅羞红着脸看了看自己完好的衣衫一骨碌爬了起来站在窗口向外看了看:“雨停了。”
“昨晚半夜都停了。”
“你怎么知道?”
“你胆子还真大,居然睡得那么死。”
“我信你。”
王志强心里不由得又泛起阵阵涟漪:“我昨晚和自己的过去做了一个告别,然后写了三页稿子才睡。”
“噢,你要当作家?”
“你懂作家?”
“经常听广播说某某作家写了啥啥的。”
王志强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他更加坚定的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只见他得意地:“我就是业余玩玩。”
“支持你。将来你要是出名了会嫌弃我吗?”
“怎么会呢?”王志强偷偷瞟了一眼她不安的神情,“嘿嘿,要不我们现在去登记?”
“结婚登记?”
“是啊。”
“可我们认识时间又不长。”
“这与认识时间长短没有半点关系。”王志强拉着她的手亲了亲,“有的人天天见面彼此间的距离却是那么遥远,有的人只萍水相逢却胜过相识一生。我昨晚还在想老天还算眷顾我,他让我的父母过早的离开了我却又送来了一个你,我相信你就是我的那个三生缘。”
杜如梅满目盛着崇拜的神情:“作家说话就是不一样,出口成章。”
“呵呵,你这几天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啥?”
“呵呵,先得过你父母那一关才行。”
“我爸基本不管的,我妈要好好贿赂贿赂她。”
“怎么贿赂?”
“你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你真是好媳妇儿,亲一个。”
杜如梅咯咯地笑着并闪身躲开了他。王志强伫立窗边听着她的笑声,幸福在他的血液里奔涌,他突然感觉这是自他长大以后那种久违的幸福感又回来了。
他推开了一扇玻璃窗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窗外轻霭浮空,阳光从枝丫的缝隙漏了下来,校园,乡村都是金光灿灿的。这一刻,仿佛置身在天庭中,让人不由自主的充满着无尽的遐思。杜如梅望着窗外,深呼吸了一口,她想自己要是在村子里可能一大早又跟着几个邻居去密林里捡蘑菇去了,她嘴角噙着笑,想必又是满载而归吧。
早餐后,杜如梅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裁缝铺,王志强则继续着他的创作热情洋洋洒洒一篇散文跃入纸上,可谓是一气呵成。他反复读了几遍也没有挑出毛病来,他便拿出正规的稿纸重新抄了一遍然后装进了信封,也一并装进了他的别样的情绪与热望…… 花开荼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