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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在说啥？”
“没说啥。”
“说得那么高深，这很明显地让我产生距离感呀。唉……”
王志强连忙拉着她的手：“别这样小气嘛。”
杜如梅鼓了鼓腮帮随后又莞尔一笑：“你给儿子取好名字没有？”
王志强伸手隔着毛衣摸了摸肚皮又贴耳倾听了片刻：“你怎么知道是儿子？难道就不许是女儿吗？”
“那，你喜欢女儿还是喜欢儿子？”
“最好凑一个好字。”
“呵呵，你不怕超生？”
“不怕，大不了开掉我的公职跟你一起卖酒。”
“呵呵，我是农村户口，好象可以生两个吧。”
“是吗？”
“在我们农村若第一个是女儿还可以再生一胎。”
“我还准备帮你把户口转了呐！”
“那你说转还是不转？”
“你说了算。”
杜如梅想了想：“差别大吗？”
“差别，差别，怎么说呢？”王志强搔了搔后脑勺，“差别，就是仍然没有馅饼掉进你家来。”
“呵呵，那说来说去就是名义上好听些呗。”
“对，不过你要是进工厂做工可以享受优先。”
“不稀罕。”
“等过几年，让你弟弟来省城上大学。”
“嗯，看他们造化吧。考上最好，考不上就种地吧。”
“可以学一门手艺嘛。”
“要不就去菜花酒厂做工？”
“倒也是一条生计。”
“唉，我们农村想要跳出农门摆脱贫困的机会太少，只有读书考学，如是家里能有一个人出去做了官，全家就可以跟着扬眉吐气了。如是做不成官，做了别的行业也只能是改变了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宿命，可是改变不了全家，充其量接济接济家里就很不错了。”
王志强默默地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是社会现实，可现在改革开放了，对农民来说机会逐渐多了些。”
“可是没文化的人还是只能干粗活，大部分人只能说稍微比以前好点而已，但也就是好点而已，根本摆脱不了宿命。所以我父母就巴望着我弟弟能出息，哪怕将来就算做一个小芝麻官也称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的意。”
王志强在常坪镇待了几年，他何曾不了解农村娃娃肩负的重任呢？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将来让你父母跟我们一块儿生活，我给他们养老送终。”
杜如梅无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哽咽道：“你真好，谢谢你。”
王志强摸了摸她的头：“傻瓜。”
“像黄菜花那么幸运的人毕竟是少数。”
“呵呵，像你这么幸运的也极少。”
“是啊，我很知足。”
“农村现在普遍存在的问题是社会大问题，毕竟教育荒废了好些年，再说城里人的整体文化水平也不高，得有个休生养息的过程，要慢慢来。”
“其实我们农民要求很简单，吃饱穿暖有一个栖身的窝，生病了有钱看病足够，老了有所依，可这些想实现两样都很难。我奶奶就因为一个伤寒没药治活活给拖死了。而且她还没有一句怨言，弥留的时候还是微笑着的。我最记得的是她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摸着我的头说‘丫儿，别难过，是老天爷要收我回去了，我和你们的缘分尽了......’现在想起那场景我就想哭。”
王志强不由得眼睛红了起来：“你今天怎么了？老说这些。”
“我只是觉得我们农民太可怜了，对任何事情都是逆来顺受，好像生来我们就是贱命的。”
王志强搂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又扶她坐在椅子上：“不说这些了，坐着歇会儿。”
“我就想说。你把这些都记进你的小说里吧。”
“你如果不嫌累的话就继续说吧。”
“你肯定不相信，我小时候在下大雪天气只穿一条补丁薄裤子打着赤脚吧。”
“我信。在我变成孤儿的那一刻，我打过赤脚，披着蓑衣躲在山洞里，饿了偷过地里的红薯，玉米棒子，被村民狠狠揍过几次……”
“是吗？”
“不骗你，后来过了两个月我才大着胆子找到了我母亲的同窗好友，在她的帮助接济下我自修完中学课程。自那时起我就励志，不能就此堕落下去。”
“那这个大恩人呢？”
“刚改革开放她就去香港了。我努力写文章就是希望发表后让她看见，我没有让她失望。”
“你好棒，越来越崇拜你了。”
“呵呵，要是没有她，这社会肯定又多了一撮渣子。”
“啥意思？”
“二痞子呗。”
“呵呵，你真逗。”
“嗨，怎么说着说着变成我讲了？”
“呵呵。”
“呃，你后来是怎么上学的呢？”
“嗨，当时村里凑不齐课桌椅，我爸可怜我就上山砍柴连夜做了三条简易的木凳子贡献给学堂，老村长见我爸做得扎实，又叫我爸爸去给他家做了一张桌子和几条板凳，所以我就可以免费念书了。”
“噢。”
“我爸会些简单的木工活儿，后来却做了油漆工。自打做了油漆工以后家里那烂光景才好转了一些，可惜奶奶却没有等到这一天。”
“现在村里情况好些了吧？”
“现在家家只能说可以吃饱饭了。我们家隔壁那个大伯，一家六口人一年上头吃四斤猪油就开心得不得了，逢人就说他家现在菜里能看见油珠子了。”
“真是够知足的了。”
“后来大一些了，你知道我们最盼望的是啥？”
“吃好吃的呗。”
“说对一半，我们天天就盼望着过年。特别是包产到户后过年家家都杀猪，无论大小都会杀一头的。终于有肉吃了，那个喜呀，那个乐呀，真的无法形容。家里条件好一点的会有新衣服或者新鞋子穿，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最满足的时候了。”杜如梅说着抿了抿嘴，好像那时候的情形又浮现在她面前似的。
“呵呵，我那时候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只能在书中寻找安慰。”
杜如梅握着王志强的手很是温柔道：“你属于例外，你有文化，起码精神世界是丰富的。可我们农村大部分小孩子眼里只有温饱，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别的要求。”
王志强紧挨着她坐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后来日子好过一点后，所有的亲戚都钻出来了。”
“城里也一样，穷的时候没人记得你。”
王志强话音刚落就进来两个买日用品的街坊，杜如梅忙起身招呼着她们。
她一边找完零钱一边热情地同两位街坊拉了两句家常并微笑着将她们送到门口，转身笑眯眯地看了王志强一眼坐回原位接着王志强刚才的话：“我指的不是这个。是那些过得不如你的穷亲戚们，他们个个像抓住了救星似的那样抓住你。比如家里牛被偷了，孩子被人打了，没钱买种子啦，没钱买一包盐啦等等问题。”
王志强突然记起肖教授那篇论文不由得站起身感慨道：“啊呀，还是肖教授说得好呀。穷，真的是一种病！”
杜如梅跟着重复了一遍王志强刚才说的这句话不禁笑道：“这个说法真新鲜。”
“呵呵，贫穷，命运凄苦是当下广大农村生存的现状，遇到自己不能扛的麻烦事要不是忍气吞声，要不就是找比自己强的亲戚帮忙了。待在这个笼子里，注定求助的途径是封闭的。”
“你说得太好了。其实有些并不是要来劳烦亲戚，要来占多少便宜，确实没有别的路子可以走。有时候家里的一个人病倒了，在所有土办法用完之际也就是最绝望的时候都靠请个大神来跳一跳，以此办法寄希望于天上的各路神仙显个灵。那些当官的不但不体恤民情还说农民无知沉迷于封建迷信，你觉得这么说我们农民公正吗？”
王志强叹了一口气：“今天我们说的话好像都很沉重噢。”
王志强叹了一口气：“今天我们说的话好像都很沉重噢。”
“我说的是事实，又没有夸张。那些干部喊着为人民服务的口号，真正落到实处的有几人？单说我上回去村里开个证明吧，村长就故意不办。后来我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给他送了点礼才给办成。”杜如梅说着腮帮不由得鼓得老高。
“呵呵，还为这事生气呢？人的本性使然，别说在农村，城市也是一样呀。”
“发发牢骚而已，我们又不能改变现状，只希望以后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些。” 花开荼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