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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1年12月9日，星期二，午后三点。特工总部76号，爱琴海西餐厅。

　　苏成方决定赌一把。他下的赌注不是军师尸体，尸体只是棋子，共产党拿不走，这一点他确信无疑。他的赌注是杨枢赞同他的想法。李士群不在上海，只有杨枢感兴趣，他的行动才能付诸实施。好在，李士群临走前让他负责调查药品事件。只要不全部说出交易条件，杨枢是猜不到他的真实目的的。苏成方虽未混迹官场，但也明白为官之道。尤其是，他现在也是政府官员了。所以，他亲自致电万墨翰，询问杨枢的喜好。

　　万墨翰暗笑苏成方已经入局，告诉他：“杨枢没什么喜好，看着玩世不恭，实则古板乏闷。要说喜好，只有一点，那就是喜功，只要能让周佛海高兴的事，他就会奋力去做。”

　　“他跟周佛海啥关系？”苏成方不解其意。

　　“他姐姐杨毓香是周佛海的姘头。”万墨翰说到杨毓香时心里直如针扎似的疼痛，然后就有一种羞愧，戴绿帽子的羞愧。杨毓香不仅是军统上海站成员，更是他的爱人、情人。为了策反周佛海，戴笠密电杨毓香勾引周佛海，万墨翰只能服从命令，默默忍受痛苦。他在电话里对苏成方说：“你不要多打听，你的上任王天风就栽在这上头。”

　　苏成方理解其中深意，想好了说辞后便去找杨枢，直截了当地说：“杨处长，我找到了一个共产党。”

　　“共产党！”杨枢眼里放出光芒来。

　　苏成方见杨枢果然对共产党感兴趣，接着说：“军师助手。”

　　“吴己楠！”杨枢兴奋地说，“你怎么找到她的？”

　　“确切地说，是她找我的。”苏成方向杨枢看了一眼。

　　“什么？”杨枢愣了一下，“她为什么找你？”

　　“军师尸体！”苏成方向院子里遥遥一指，“这个吴己楠是孙丙伦的老婆，答应用药品情报来换尸体。”

　　“这是共党的奸计吧？”杨枢皱了皱眉，“吴己楠是个老地工，她怎么可能当叛徒？”

　　“我探听到一个消息。”苏成方压低声音说，“梅机关那边传来消息说，共党门徒小组全撤了，潜伏南京了。这次主任去南京，恐怕就跟这事有关。”

　　“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杨枢低声说。

　　“不瞒你说，非常可靠。”苏成方低声说，“消息来源就是警察局。”

　　“你在警察局有人？”杨枢倒吸了口凉气，“我若猜的不错，你要借用孙丙伦的尸体。你不告诉我消息来源，你的线人是谁，我可不敢给你担责。”

　　苏成方见杨枢上钩，也豁了出去，说：“此人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放心吧。”杨枢向办公室随意一指，“我一个机要处处长，不会给你抢人的！”

　　“是的，是的，杨处长上下也不缺人。”苏成方媚笑道，“此人就是警察局总务科科长陈起。”

　　“陈起。”杨枢皱了皱眉，“我认识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的？”

　　“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苏成方走到杨枢跟前，附耳说：“他是个日本人，梅机关的人。”

　　“什么？”杨枢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苏成方呵呵笑道：“这个日本人好色，在青帮妓院里惹事被我打了。这家伙刚开始挺硬，后来我要切了他的命根子，他才老实交代。青帮的刑罚虽比不上梅机关和76号，但有些事我们能做得来，你们未必愿意做，譬如切命根子。”

　　“看来，他有把柄在你手上。”杨枢展颜一笑。

　　“我给他拍了照！香喷喷火辣辣的照片！”苏成方嘿嘿笑道，“他丢不起这个脸，又怕警察局知道他是日本人，更怕梅机关知道他身份暴露，只好做我的线人。吴己楠找我谈交易前，我就让陈起查了下。上海的共党都跑到南京了，吴己楠没法子，她一个人又弄不走尸体，这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吴己楠哪能忍心看着丈夫不能入土为安。”

　　杨枢走了几步说：“有道理！我这就跟主任打电话。”说着就拨李士群南京电话，却无人接听，说：“没人接，可能主任在忙。”

　　“此事耽搁不得。”苏成方急道。

　　“我明白。”杨枢故意吊苏成方胃口，“我跟周部长打电话，向他请示。”

　　苏成方见杨枢入路，呵呵笑道：“这感情好。”

　　杨枢拨通周佛海电话，向他说明了缘由。周佛海不操心这些事，只问能否抓住共党。杨枢表示，苏成方能确保抓住共党。周佛海说只要能抓住共党，就赶紧操办，他一会要见李士群，代为转达。

　　杨枢挂了电话说：“周部长同意了，不过你要签署一份文件。”

　　苏成方见事成了，开心地说：“什么文件？”

　　杨枢说：“你也知道，我这只是暂代，主任过两天就回来，所有工作我都要向他陈述，我是做机要的，习惯了见文字。”说着拿出一张空白纸和钢笔来，递给苏成方，“你把今天工作安排简单写下来，然后签个名就行了。对了，要说明你是‘借用’共党尸体，周部长同意，至于我同意不同意就不用写了。”

　　苏成方知道杨枢不想担责任、又想捞好处，心中对他鄙夷，接过纸来写了一份声明文件。写完后，递给杨枢说：“我把共党尸体运走了？”

　　杨枢笑道：“祝你凯旋而归。对了，你准备和吴己楠在什么地方接头？”

　　“晚上十点，静安寺。”

　　苏成方起身出去，到审讯室查看孙丙伦尸体，命令警卫队将棺材放到卡车上，等候他的命令。安排好后，苏成方见时间尚早，想起在红磨坊素斋遇到白剑生的事，心里好不用意涌起的开心一下子消散了，想到宋格是他的未婚妻，他苏成方岂能受此奇耻大辱，便带着青帮弟子去爱琴海西餐厅。

　　刚到爱琴海西餐厅门口，一个红帮弟子突然从餐厅里出来，看到苏成方时向他挥手，说：“苏成方！”

　　苏成方看清那人时，笑道：“雷子！”

　　这叫雷子的是苏成方在红帮的好友，全名叫雷阳，在红帮任职护剑之责，是宋万堂近身之人。

　　雷阳走到苏成方身前，抱了苏成方一下，悄声问：“你怎么来了？”

　　苏成方向西餐厅看了一眼，说：“我来看看格格！”嘿嘿笑道，“来尽一下未婚夫的义务。”

　　雷阳推开苏成方说：“我跟你打招呼，是因为咱们还有先前情谊，你要是敢找大小姐麻烦，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苏成方嘿嘿笑道：“雷子，你看看我这些兄弟的装束打扮，不再是混混了，是正规军，特务总部的特工。剿灭红帮，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难事，何况我和你口中的大小姐可是订了婚约的。”

　　雷阳嘴角边挂着一抹冷笑，说：“帮主就在西餐厅，有种的你来！”

　　苏成方从小就怕师父，叛离红帮后更不敢见师父了，听闻师父在西餐厅，踌躇着不敢进去。

　　这时，宋万堂负着双手从西餐厅里走出来，向苏成方蔑视了一眼，说：“长能耐了是吧？剿灭红帮，就凭你！”

　　苏成方向宋万堂一躬腰说：“师父——”

　　“休得喊我师父！”宋万堂哼了一声，“自你叛离红帮起，便不再是我的徒弟，更不是我的女婿。从今日起，如果你敢踏入这里半步，我就要了你的命。”

　　苏成方向宋万堂怒视一眼，忽然看见白剑生和宋格从西餐厅里走出来，心中更是怒极。

　　宋万堂看到苏成方眼中怒光，心中喟叹一声，懊悔养了个白眼狼。他见白剑生走近，便对苏成方说：“今日，我将格格许配给白剑生，你若再提旧事，我就活劈了你！”

　　苏成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难受，不愿多呆，向白剑生盯了一眼，带着青帮弟子灰溜溜的走了。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