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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2月3日，星期二，凌晨六点。上海郊外，红堂。
宋万堂一夜未睡。炭炉上温了一壶好酒。这应该是第三壶了。可是，他还是没有醉意。红帮上下皆知帮主是海量，可那是年轻时的事了。自上了年纪，早就不再如此喝酒了。可这晚，似乎特别冷，是上海入冬以来最冷的一晚。还有十天就新年了，朱子刑已安排老火头准备年货了。这个新年，他心里有太多的期待。
宋万堂相信宿命，在他决心与共党一起打鬼子的时候，他就想红帮与红军注定要成为一家人，这是命，同一个“红”字嘛！这让他觉得是天命所指。尤其是，他唯一的女儿也加入了共产党，准女婿更是昔年赫赫有名的门徒小组狙击手。这让他心里有了一片奇异的天地。在那个天地里，宋万堂觉得心中燃起了一团火，那火让他本已老去的心再次焕发出激情来。
宋万堂无法入眠，是因为他获知了一件事。
卫铭笠被杀了！
这令宋万堂闹心了。卫铭笠是红帮的人，是他费劲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潜伏者。堂堂警察局保卫科科长怎么就被杀了呢？而且还是近距离射杀？难道他的身份暴露了？
宋万堂不是搞特工的，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思考这些事。还好，延安给了安排了指导员，而且是赫赫有名的中共13号。当然，宋万堂知道赵甲坊不是真正的中共13号。
他没睡觉，也是在等中共13号的到来。时间就是凌晨六点。宋万堂听到六点时钟的响声时，从炭炉旁的椅子上站起来，因为他已看到朱子刑引着一个女人走进了院内。
“中共13号是一个女人！”宋万堂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搓着双手，笑迎叶茨进屋。
叶茨自然察觉宋万堂的心思，她在一张暖椅上坐下来，说：“我叫叶茨。”
宋万堂笑道：“叶局大名我当然知道了，没想到警察局副局长是个共产党。”
叶茨笑道：“这是组织上的安排。”她低头看到宋万堂为她倒了一杯烧酒，伸手拿了，仰头喝下。
宋万堂抚掌笑道：“果然是女中豪杰。”
叶茨笑道：“红堂有红堂的规矩。共产党的统一战线，统一的是抗日战线。只要一心打鬼子就好。”
朱子刑笑道：“叶局是说到帮主心里去了。帮主还怕他这一身江湖习气，会遭到共产党的反感呢！”
宋万堂笑道：“得人心者得天下，这天下呀，早晚是你们共产党的！”
叶茨摇头笑道：“老帮主此言差矣，这天下呀，早晚是人民的天下，是劳苦大众的天下。”
宋万堂哈哈一笑：“毛泽东高啊！我宋某能跟着高人一起抗日，此生值了。”
叶茨将酒杯放在桌上，说：“我是昨天才知卫铭笠是老帮主的人。”
宋万堂嗯了一声，说：“剑生是你什么人？”
叶茨笑道：“我是门徒小组的组长。”
宋万堂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说：“你是门徒小组组长，你一个女人领导着门徒小组杀鬼子、除汉奸！”
叶茨笑道：“老帮主可不要歧视女人呢！宋庆龄先生也是女人，她可是一直在探寻未来中国的道路。”
宋万堂拎起酒壶，给叶茨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说：“我宋某自罚一杯，敬叶局一杯。”说着，仰头干了。
叶茨也拿起酒杯，仰头干了，说：“我酒量浅，不再喝了。”
宋万堂点头道：“好。”他将酒壶递给朱子刑，说：“叶局有什么指示？”
叶茨道：“目前红帮还要静默，不能采取行动，先把几件事解决好再说。第一件事，是十艘船沉船事件。此事是红帮大事，必须有强烈反响。另外，梅机关已经关注此事。所以，此事务必清理干净。”
朱子刑说：“老帮主已在各大媒体发表了声明，称沉船事件原因是工程师技术问题，这个理由很充分。”
叶茨点头道：“理由是很充分，但梅机关会去调查工程师。那个工程师是否可靠？”
朱子刑呵呵笑道：“那个工程师就是我！”
叶茨微微皱眉说：“朱堂主会设计货船？”
朱子刑笑道：“大轮船不会设计，那得留过洋的才会。小货船简单，看得多了也就会了，但谈不上设计。假沉船事关重大，交给其他人老帮主也不放心，所以就交给我弄了。我是二把刀，土法子，所以沉船也不稀奇呀！”
叶茨笑道：“还是老帮主思虑周到。”她看了一眼朱子刑，说：“梅机关会调查工程师是谁，然后就会监控，甚至秘密抓捕，所以朱堂主要做好准备。”
朱子刑笑道：“我这一把骨头不值钱，药品运出去了，骨头没了也就没了。”
叶茨摇头道：“我们要活着，活着才能打鬼子。”
朱子刑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宋万堂道：“日本人没有证据，不敢随便抓人的，毕竟红堂还有几千人呢！”
叶茨点头道：“万事以小心为上。第二件事是卫铭笠被杀。我怀疑卫铭笠是被蒋文汉所杀。卫铭笠既然是老帮主的人，自然知道蒋文汉是谁了。我曾在卫铭笠被杀当晚，目睹蒋文汉刚离开案发现场。现在，我们要搞明白的是，蒋文汉杀死卫铭笠的原因？”
宋万堂想了想说：“舒季衡一直打红帮的主意，他曾找我谈过，要我归顺南京政府，我没同意。”
叶茨微微皱眉道：“此事我有印象。我记得汪精卫是安排陈公博与您接洽的，舒季衡是牵线人。”
宋万堂点头说：“陈公博为了拉拢红帮，还给红帮批了几张条子，上次救雷子的假条子，就是陈公博曾经批的，以假乱真而已。至于舒季衡，用现在的话说，是那个‘警匪一家’，他是警察头头，我是帮派头头，自然要打交道的。”
叶茨说：“看来舒季衡没有放弃拉拢红帮的打算，一直在调查红帮。他应该是查出了卫铭笠的身份，这才让蒋文汉杀了他。”
宋万堂一拍椅子，怒道：“他奶奶的舒季衡，老子要一枪毙了他。”
叶茨笑道：“老帮主息怒，枪杀舒季衡不是好策略。兵法云：谋心为上。我们可以利用他要拉拢红帮的心理，给他设个局，让他自己杀了自己。”
朱子刑笑道：“论谋略，还是叶局胜一筹。”
宋万堂叹了口气，说：“子刑呀，咱们既然跟了共产党，也要改改一有事就杀人的毛病，多动动脑子。此事，咱们听叶局安排。”
叶茨点头道：“多谢老帮主信任。第三件事，就是爱琴海西餐厅的事。”
宋万堂眉头一皱问：“格格出事了？”
叶茨笑道：“老帮主多虑了，格格没事。”
宋万堂舒眉道：“叶局请继续说。”
叶茨道：“爱琴海西餐厅多了一个股东，是个日本女人，这是76号林主任引见的。”
宋万堂哦了一声说：“这事我知道，那个日本女人叫什么黑川梅子。”
朱子刑点头道：“就叫黑川梅子，是林主任的大学同学。此人怎么了？”
叶茨说：“她昨天刚入职梅机关，是情报课课长。”
宋万堂一拍椅子说：“什么？是个日本特务？她是监视格格和剑生的吗？”
叶茨笑道：“老帮主莫急。格格他们早知黑川梅子是日本特务。”
宋万堂说：“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她入股？剑生的小舅子引见她，是出于什么目的？”
叶茨说：“黑川梅子有她的目的，想利用格格他们的身份探听情报。出于同样的目的，格格他们也想从黑川梅子身上获取敌特情报。所以，此事老帮主莫急，我们自有主意。”
宋万堂哦了一声问：“有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叶茨说：“老帮主请问。”
宋万堂说：“我太了解格格了，她起初加入共产党是为了剑生，但真心踏实为共产党办事，绝非是为了剑生。所以，她应该有个导师。这个导师，是叶局吗？”
叶茨笑道：“老帮主目光如炬。不错，我是格格的导师。我另外有一个代号叫‘教母’，‘教母’之意就是培养和引导新人。我相信，格格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
宋万堂一抱拳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格格就拜托给您了。”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