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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2年2月4日，星期三，上午十一点。提篮桥监狱，回76号路上。

　　陈恭如对自己的手段非常满意，至少他撬开了雷阳的嘴，而且兵不血刃。他只用一点威胁和一点诱惑，雷阳就成了“自己人”，他也得到了“自己人”该享受的权利。提审雷阳时，他请无关人等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他是故意制造一种神秘而恐惧的氛围。

　　雷阳看到陈恭如的架势，便知道“煮鹤行动”启动了。他入狱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帮助朱子刑启动“煮鹤行动”，二是帮助杨枢执行任务。在红帮，雷阳的身份是多重的，他是在帮弟子，又是宋万堂安插在黑市的潜伏者。雷阳也是白剑生启动红帮潜伏人员的第一人，他的上线就是宋格。雷阳没想到与他青梅竹马的大小姐竟是共产党，所以他也率性地“加入”了共产党，虽然不是真正的党员，但他认为自己就是共产党。为了启动“煮鹤行动”，雷阳假装有些恐惧。他的假装是入戏的，多年在帮派混迹早就练成了这种本领。

　　陈恭如见雷阳胆怯了，脸色更加沉了，说：“我今天不会审你，因为不用审，你的一切我都知道。警察局遭袭，火箭炮是从黑市上流转的，当然中介人不是你，而是你的搭档陈起。不过，这个陈起销声匿迹了，所以只能有你来背这个黑锅了。”

　　雷阳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用几近乞讨的脸色说：“陈队长救救我呀，我确实不知道陈起倒卖了火箭炮。陈队长明鉴，还望陈队长给雷子指出一条明道，从今以后雷子这条命就是陈队长的。”

　　陈恭如冷笑一声，说：“你这条命不值钱，我要它没用。”

　　雷阳眼皮一跳，说：“我说一个秘密怎么样？”

　　陈恭如心里笑了，雷阳只不过是一个红帮混混而已，随便用点手段就把他击垮了。他脸色仍旧阴沉，说：“那得看是什么秘密了？”

　　雷阳说：“是关于76号的秘密？”

　　陈恭如心里一紧，沉声问：“什么秘密？”

　　雷阳说：“76号的杨处长，也跟警察局袭击案有关。”

　　陈恭如冷哼一声说：“什么关系？”

　　雷阳说：“杨处长也参与了火箭炮的倒卖。”

　　陈恭如眉头微皱道：“你怎么知道？”

　　雷阳说：“很简单呀，杨处长和陈起都是好利来公司的幕后股东，此事我不清楚，杨处长一定清楚，因为他们走得更近。”

　　陈恭如轻轻扣了一下桌子，沉声说：“你最好说些我不知道的，你们之间的勾结我早就知道了。”

　　雷阳皱眉道：“陈队长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呀！这事非常隐秘。”

　　陈恭如见雷阳不透露红帮的事，知道他还有所期待，索性一竿子撸到底，说：“洪磊是我的人。”

　　雷阳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陡然一激灵，媚笑道：“呸！我这张嘴真欠抽！是我说错话了，陈队长部署有方，洪磊也是个人才。”

　　陈恭如哼了一声说：“说说红帮的事吧！”

　　雷阳见陈恭如终于步入了正题，眉毛一抬说：“红帮的事不能说，帮有帮规，老帮主要是知道我出卖了红帮，必遭斧劈的！”

　　陈恭如道：“这么说，红帮的确有事了。”

　　雷阳呵呵笑道：“当然有事，而且是陈队长关心的事。”

　　陈恭如眉头一皱道：“我关心什么事？”

　　雷阳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绳子，说：“当然是一些重庆延安的事了。”

　　陈恭如心神一紧，站起身来走到雷阳身前，为他解了绳子，说：“这样吧，你出狱后不要再回红帮了，直接到76号报到吧，由76号照着，宋万堂不敢胡来。”

　　雷阳松开绳子，将绳子扔到地上，走了两步说：“给我弄个有身份的，譬如小组长之类的，能带着五六个兄弟安全些。”

　　陈恭如见雷阳提出了要求，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他有私心就好办了。他在雷阳肩上轻轻一拍，说：“只要你说的事情有价值，就是立了大功，一个小组长太委屈你了，我给你成立一个特别行动小组，配备两个小组人马，给你十五个人，怎么样？”

　　雷阳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点上，笑着说：“那感情好！我一定会立大功的！”

　　陈恭如笑道：“说说吧，是重庆的，还是延安的？”

　　雷阳猛吸一口烟，说：“重庆的！”

　　陈恭如说：“何事？”

　　雷阳说：“半年前，重庆派了一个特派员来到红帮，想收编红帮。”

　　陈恭如说：“重庆想收编红帮不足为奇，哪个特派员是谁？”

　　雷阳摇头道：“特派员是谁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中间人是谁？”

　　陈恭如说：“是谁？”

　　雷阳说：“舒季衡，警察局局长。”

　　陈恭如眉头一皱道：“舒局？他是中间人？”

　　雷阳点头道：“是的。舒局和特派员一起去的红帮，我是亲眼所见，因为我是负责端茶倒水的，可以说是面对面瞧着，绝对不会认错的。”

　　陈恭如走了几步说：“舒局是重庆的人？”

　　雷阳点头道：“一准没错！”

　　陈恭如说：“宋老帮主答应了吗？”

　　雷阳摇头道：“老帮主发话了，红帮保持政治中立，既不投靠南京政府，也不投靠重庆政府，更不会投靠延安。那个特派员非常生气，责怪舒局没有打点好，害得他冒着风险白白的跑一趟。”

　　陈恭如说：“后来呢？舒局还介入此事吗？”

　　雷阳道：“舒局一直没有放弃，他安排了人在红帮，监视得很紧。”

　　雷阳又掏出一根烟来递给陈恭如，陈恭如不接，从兜里掏出一盒好烟来扔给雷阳。雷阳接住，一瞧烟好，眉开眼笑地扔了自己的烟，抽出一根好烟，美美的点上吸了一口，说：“陈队长有所不知，警察局保卫科科长卫铭笠是红帮的人。”

　　陈恭如微愣一下，说：“哪个卫铭笠？军统袭击警察局那晚被打死的哪个？”

　　雷阳点头道：“就是他！”

　　陈恭如嗯了一声，说：“看来宋老帮主也玩情报这一套呀！”他眉头忽然紧锁，说：“舒局知道卫铭笠是宋老帮主的人吗？”

　　雷阳道：“我想着舒局知道，而且是朱子刑透露的。”

　　陈恭如好奇地问：“朱子刑不是红帮堂主、红堂管家吗？”

　　雷阳将烟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一下，说：“朱子刑狼子野心呢！他可是一直觊觎红帮帮主大位呢！”

　　陈恭如更加好奇了，问：“朱子刑还有这个想法？”

　　雷阳说：“老帮主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叫宋格。宋格不介入帮内事务，她只喜欢做餐厅。所以，红帮后继无人。朱子刑这个老家伙就惦记上了，虽然他不表现出来，但我知道他心里所想。那个重庆特派员前脚刚走，朱子刑后脚就跑到了舒园，跟舒局黏糊上了。这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

　　陈恭如笑道：“看来舒局与朱子刑达成了默契，舒局帮着朱子刑夺得帮主大位，朱子刑就带着红帮投靠重庆。”

　　雷阳说：“舒局杀死卫铭笠，搞不好是为朱子刑清除障碍。”

　　陈恭如说：“这是件大事，你要保密，今后只能对我一人讲。”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扔给雷阳，“出狱后到76号报到吧！”

　　在回76号的路上，陈恭如和林森木坐在后座，他将“收获”告诉了林森木，笑着说：“真没想到呀！这个舒季衡竟然是重庆的人，他一直跟李主任作对，此次要是能揪出他的狐狸尾巴，李主任肯定高兴坏了。”

　　林森木笑道：“没想到有此收获呀！”他向陈恭如看了一眼说，“这事要是办好了，就是件大功。”

　　陈恭如眉开眼笑地说：“还得感谢林主任的帮忙呀！”

　　林森木笑道：“客气话就不说了，此事是76号的头等大事，比抓杨枢还重要，你要亲自部署。”

　　陈恭如点头道：“我回去就安排人抓朱子刑。”

　　林森木道：“理由呢？”

　　陈恭如嘿嘿笑道：“没有理由不能抓了？”

　　林森木会意笑道：“你去抓，不用通知我。我回避一下，你也知道我和红帮的关系，宋家大小姐可是庄家未来的女主人，我得避避嫌，也躲个清静。”

　　陈恭如笑道：“我理解，李主任也能理解。此事我会向李主任直接汇报，当然大功劳还是林主任您的！”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