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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时洲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先出去，一有情况你就提醒我。”

　　痒痒的气息，拂洒在我颈窝。即便在这样的情况，我也感觉我的脸上发烫。

　　当即拂开不该有的绮思，“你放心。”

　　没多久，轻微的关门声响起。

　　我看着元礼，元礼看着我。

　　确定他不排斥我，我才小步往前走，“元礼？”

　　他不说话，也不动，定定看着我。

　　走到他跟前，我伸手去抱他，“元礼，告诉老师，是不是很难过？”

　　他躲过我的手，重新看向书桌。我顺势看过去，他在白纸上用铅笔画画。

　　收回手，我倾身打量，“元礼在画什么啊？”与其说他是画画，不如说他在胡乱涂抹。

　　他没回答，我静静看着他。

　　几分钟过去，他搁下铅笔，用红-肿的眼睛怯生生地看我。

　　“元礼？”我试探地喊他。

　　他蠕动嘴唇，“老师，我想鹏鹏了。”

　　我抱住他，“乖，我们好好吃饭，不难过，好不好？”

　　“这样，我就可以见到鹏鹏吗？”

　　我轻柔引导，“如果元礼这样做，很久很久以后就能见到鹏鹏。”我疑心元礼是懂“死亡”的概念的，只是他无法接受、更无法宣泄。

　　他往我怀里蹭，软绵绵的跟小兔子似的，“老师今晚跟我睡，好不好？”

　　“好。”我答应，“那元礼要不要吃点东西，老师给你做？”

　　“我不要。”他撒娇，“我想睡觉。”

　　难得他不搭理陆时洲却愿意依着我，我更觉得我该照顾好他。

　　他愿意睡觉已经很好，我没有强迫他吃东西。

　　我领他进浴室，替他洗澡。

　　这小家伙，脸红红的，不知道是热气蒸的还是害羞。

　　看着他在我手里服服帖帖的，我莫名觉得很幸福。

　　仿佛，这是我期待的事情。

　　换好睡衣，他耷拉眼皮，显然很困。

　　我抱他上床，调整好被子后关掉台灯。

　　“元礼，想要听故事吗？”

　　他往我怀里蹭，软软糯糯，“好。”

　　和我预想中的一样，他很安静。我拖缓调子，慢慢地讲着一些睡前故事。约摸半个小时过去，他睡着了——呼吸均匀，他也不再“嗯啊”发出声音。

　　我小心翼翼抽出被他压在身下的右手，顿时铺天盖地的酸麻袭来。我僵在原位等这劲过去，不想元礼突然喊了声，“不要！”

　　以为他醒了，我凑过去就着薄薄的月光打量。他双眼紧闭，是睡着的，只是睡得不安稳。

　　我后怕地拍拍心脏，蹑手蹑脚下床、出门。

　　一出门我就看见守在门口的陆时洲，我压低声音抱怨，“陆时洲，不带你这么吓人的！”

　　他自然而然地牵住我的手，带我走远几步，停在拐角。

　　不自觉地，我的视线被花纹复古的灯具给吸去。

　　“元礼怎么样？”

　　我回过神，如实交代。

　　橘黄色的光暖下，他的眼神愈发温柔。

　　“和卿，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知道你是打算回家的，现在也是非常时期。但比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元礼的人生更重要。我没及时接电话已经犯了错，我不希望元礼的后半生都不快乐。因此，我恳请你留下来。元礼生我气，可他不生你的气。如果你在，我觉得他会更快地熬过这个坎。”

　　“陆时洲……”

　　留宿，在这个当口，绝不是什么好选择。

　　一股力量将我带向他的胸膛——他不由分说地抱了我。

　　我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气息。他真的爱陆元礼，像个父亲一样深爱着。

　　而我，骨子里也不希望陆元礼受伤。

　　“我答应你，你可以放开我了。”

　　他的怀抱太热切，我怕我待太久，把自己给烧着了。

　　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他越抱越紧。而他的头，跟元礼似的，埋在我的颈间。

　　他轻轻蹭着，又仿佛在轻嗅着。

　　我登时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此时的他，应该是脆弱的吧？就算他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当元礼出了事并且排斥他，他是无奈又悲伤的吧？

　　不由自主地，我抬起双手，轻轻揽住他的背。

　　*****

　　“老师，你真的没走。”半梦半醒间，我听到元礼的话。

　　努力睁开眼，我一手捞住趴在我身上的元礼，“嗯，老师没走。”

　　他往我怀里凑，“好暖好暖。”

　　轻抚他脑后毛茸茸的短发，我说，“老师饿了，元礼要不要吃早饭？”

　　“老师说帮我做对吧？”

　　“肯定帮你做。”

　　我捞起元礼，让他跟我一起在卫生间洗漱。

　　洗脸时，我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末，我可以正儿八经陪元礼两天。章鹏的事情对他刺激是大，但更大的还是章衍正之后的行为。要是元礼在我和他家人的陪伴下缓过劲来，说不定不会造成太大的心理阴影。

　　想着时间充沛，下楼后我慢悠悠给元礼熬粥。

　　陆元礼仍然不搭理他爸，追在我腿边嚷嚷着饿。陆家的厨师早就做好精致的早饭，元礼催得紧，我夹起春卷往他嘴里塞。

　　“先吃一个。”我冲他笑，“老师马上就好。”

　　他乖乖地，一口一口咬。

　　陆时洲守在外面，却不能进来。

　　观察下来，我觉得元礼应该是怪陆时洲没有及时赶过来。想到于娉婷更是没有出现在医院，所以元礼更不会搭理于娉婷了。虽然于娉婷不是元礼的亲妈，但她挺疼他的，元礼时不时还在去她那住几天。归根究底，他现在依赖我是因为我当时在医院病房，在努力保护他，哪怕失败了。

　　我熬的粥分量足够，陆时洲也喝。在我的斡旋下，元礼不理他却也不像之前一样大喊大叫不让他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前。

　　吃过早饭，元礼突然又说画画，我给他准备好纸笔。他趴在书桌上，是真的在努力描着什么。

　　我心里还担心章鹏丧礼的时，退出书房跟陆时洲商量。

　　“许老师，你也看到了元礼现在就听你的。我真不能让你走，章鹏丧礼的事，我一定帮你办妥。我会让林越去查，查到后让林越去接朱老师，一起去参加。”

　　学校需要有个代表人，我和朱珠谁去都一样。林越不是事件中心人，不会引起混乱，同时要真出什么事林越可以保护朱珠。

　　不得不说，陆时洲考虑得挺周到。

　　“那你会怎么处理？”我说。

　　“为了防止他们再伤害元礼，我愿意补偿。”他回，“我会让林越帮我把支票带过去。”

　　我想了下，“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比较好，显得有诚意。”

　　“我会去，但是要在晚上。”他解释，章家不是怪元礼、怪我吗？我这一出现，恐怕就会引起混乱。晚上人少，我单独见章衍正。“

　　“也行。”

　　他说：“这样你愿意好好陪元礼了吧？”

　　我点点头，“你挑个合适的时机，正儿八经跟元礼道个歉。我知道你忙，这两天你要么把公事带到家里处理，至少让元礼觉得，你一直在。”

　　眸光湛湛，他回：“好。”

　　我扭过头去书房陪着元礼，我给朱珠发了条短信，她同意。我又将朱珠的地址、联系方式发给陆时洲。处理完，我瞅见元礼还低着头专心动笔。

　　没有打扰他，我踮着脚在书柜里挑书。平日里忙着课件、教案、作业，我也难得看书。

　　午饭时间。

　　幸亏元礼这次不再坚持要吃我做的，就是老让我帮他夹菜。想着他是孩子，我自然依着他。而且我被他需要，感觉还挺好。

　　吃完饭，我本来想带元礼在花园里逛逛，可他又一头扎进书房要画画。

　　我没办法，跟他上去陪着他。

　　想要先消食，我一边绕着书房走一边玩手机。

　　沈清露突然在微信群里发了条链接，并说“大事不好！”

　　我戳进去看，是章衍正的一篇文章，阅读量已经破万。内容当然是抨击陆时洲和元礼的，看来林越已经成功把支票给出，章衍正正好借它讽刺陆时洲“拿钱砸人”。

　　文章极具煽动性，又完全是现在章衍正的角度上写的，因此评论一边倒。

　　章衍正本身是媒体人，对这些事情的操作了如指掌。我相信这很快会引起广大关注。

　　朱珠发消息：我现在还在章家，要不找他谈谈？

　　我和沈清露一起阻止朱珠的行为，看章衍正的架势，绝不会善罢甘休。朱珠找他谈，一不小心就成为他文章里的素材。

　　沈清露说她会动用她的影响力澄清这事，我怕对她造成负面影响。她把我骂了顿，我不再多说，心里很感谢。

　　“元礼，你乖乖画，老师下去运动一下。”

　　他头也不抬，“好。老师快点回来。”

　　我出了书房，四处找陆时洲。他把办公地移到卧室，茶几上放满白纸黑字的文件。

　　“陆时洲，大事不好。”才一会功夫，这件事已经成为各个搜索引擎的推送新闻之一。

　　他起身，搭住我的肩膀捏了捏，“慢慢说，不急。”

　　我主要给他看章衍正的原始文章，“再这样下去，我觉得对元礼，对你，对学校都会产生十分恶劣的影响。”

　　一目十行，他很快浏览完毕。

　　他神色凝重，“我会处理的。”

　　我担心，“很难处理吧？”

　　抬手，拇指按在我眉心，他说，“这些事不值得你忧心。”

　　异样的感觉涌起，我后退一步，“不行，这件事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你相信我吗？”他的眼神，坚定地锁住我。

　　“相信。”

　　可是……

　　他不等我说可是，“那你就安安心心去陪元礼，也别让元礼想起难过的事。”

　　“行。”

　　答应归答应，回到书房，我再也看不进一页书。

　　我一直在刷手机动态。

　　沈清露是旅行作家，家里有钱，请的团队也很会包装。她的微博粉丝有两百多万，互动率同样不低。她不知道哪里弄出张学校监控里章鹏摔倒的截图，并且发了长微博阐明这件事。

　　章衍正是媒体人会煽情，沈清露好歹是个作家，该煽情时一点劲不差！

　　负面评价当然有，可正面评价更多。

　　再过两个小时，一些极端的新闻被删，有诸多大V转沈清露的长微博。我寻思，这些肯定是陆时洲的手笔。

　　这件事逐渐有了好转。

　　因此陆时洲喊我和元礼吃晚饭，我心情不错，不忘哄着元礼。

　　下楼，我坐在椅子上，我这心里不安，忍不住又刷了微博。

　　莫清玉转发了沈清露的长微博，并且附言：强权可畏！她不摆明讽刺陆时洲有权有势扭曲事实，欺压章衍正一家吗？莫清玉怎么回事，怎么会在这件事上公开和陆时洲作对？

　　她这一带头，舆论又发生了偏转！ 陆太太，你儿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