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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到了宫门口,侍卫便拦下了红泥,只叫幼安一个人入内。自从发生过遇刺的事情,女皇的疑心便越来越重,即便是女眷入宫,随侍的人员名单也要预先送进去,没有女皇或者含凉殿管事女官的同意,任凭是谁都不能直接进去。
幼安知道宫里的规矩如此,为难侍卫也没有用,便叫红泥先在马车里等。
合宫大宴并不开在含凉殿里,幼安被宫女引着,去了紫宸殿旁边的一处偏殿。进了门,果然看见刘若锦半倚在榻上,面色酡红。刘若锦一向都不喜欢带婢女在身边,这会儿醉了,身边也没人伺候,只在面前小案上摆放了一杯清茶,看样子是侍奉宴席的宫女帮她准备的。
幼安走过去,取了湿帕子递给刘若锦:“这是怎么了,殿下呢?”
“殿下还在宴上离不了身,”刘若锦支着上身坐起来,“今天宫中的酒不对我的胃口,不过喝了两杯,就不成了。”
香炉里散出绵密的香气,整个偏殿烧着地龙,暖意融融。幼安才进来没多久,就觉得热得有些焦躁,想说不如早些回府去休息,可是看刘若锦的样子,似乎身上还是绵软没有力气,便只能耐着性子等她稍稍好一些。
刘若锦取过茶水慢慢喝了,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情形,悠长地叹了口气:“从前我总以为,如果哪天我要进宫,一定是我的夫婿官运亨通,终于能够有机会在帝后的宫宴上有一席之地。万没想到,如今却是陪着殿下来赴宴。”
幼安听见她忽然提起这个,心里便觉得诧异,刘若锦并不是个经常自怨自艾的人,或许是真的喝多了酒,忍不住想起往事故人了吧。
“从前殿下说要迎我做正妃,借以给你行个方便的时候,其实我是不愿意的,”刘若锦盯着晃动的茶汤,只顾说自己的话,“因为我总觉得,殿下是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人,不该被儿女情长所困。可是后来你与殿下情意相投,你又很快就得子,我便想,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合该让殿下遇上你。”
她抬起头,朝着幼安一笑:“很抱歉,我确实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一个姐妹或是朋友,我评价你的唯一出发点,就是你对殿下是否有用。本该做我夫婿的人,已经为殿下而死,我的一生,已经为了殿下成为一潭死水,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成为殿下的牵绊或是阻碍。”
“我知道殿下要送你走,可是你如果走了,殿下就要面对女皇陛下的雷霆之怒,所以,我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幼安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女皇已经缓步走进来,殿门在她身后轰然合拢。
刘若锦看见女皇进来,又喝了一口凉茶,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女皇匍匐跪倒:“母皇陛下,臣媳已经把窦妃叫来了,还请母皇殿下不要告诉殿下,是臣媳做了这些。”
幼安忽然明白了,为何刘若锦要先对她解释那么多,其实刘若锦根本不在乎幼安是否能明白她所思所想,不过是提示她,自己并没有背叛李旦,没有说出是李旦安排幼安离开,只说是幼安自己的想法,如果幼安还念着李旦的好处,就不要在女皇面前揭破这一层。
女皇低头看着刘若锦:“你不想让皇嗣知道,那也简单,朕要留窦妃在这里,你就跟她一并留下,朕要处置她时,一并也处置了你,皇嗣就不会疑心到是你出卖了窦妃。”
寻常人听了这番话,只怕要吓得当场求饶,可刘若锦平素从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一时间想要装出害怕的样子也不能,只能深深地伏下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想女皇却忽然暴怒起来,照着刘若锦便扇了一个耳光:“一个两个都好大胆!事事欺瞒朕也就罢了,还想利用朕的手,替你除去看不顺眼的人!”
幼安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女皇在这件事上是会错了意,误以为刘若锦是因为跟自己争风吃醋,才来告密的。可转念一想,又对刘若锦佩服得很,只有用这么看起来顺理成章的理由做遮掩,才不会让女皇疑心她真正的动机。任谁也不会轻易想到,刘若锦虽然嫁了李旦做正妃,心里却从没把他当做过丈夫。
刘若锦挨了女皇这一下,便把头埋得更低,看上去只像被说中了心事,无言辩驳。
女皇余怒未消,对刘若锦说:“你先去旁边的空室等着,朕回头再理会你。”
刘若锦对着女皇叩首下去,然后起身退出室外。门外有女皇带来的宫人,见刘若锦出来,便带了她离开,其他人仍旧将殿门合拢,没人敢冒冒失失地进来。
女皇几步踱到坐榻旁,缓缓坐下,眼睛仍旧看着幼安:“珍娘和你,也都好本事,在朕眼皮底下偷梁换柱,朕竟然一直被瞒着。”
幼安心里清楚,女皇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也不再隐瞒,只照实说:“臣媳的确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生辰,阿娘从没提过。”
“提过也好,没提过也好,都不重要了,”女皇渐渐冷静下来,“朕的确一直在犹豫,朕百年之后,究竟要传位给谁。世人都以为,朕是要给武家撑门面。”她“呵”地冷笑一声:“这天下就没有一人能懂朕的心思。”
幼安心中一动,开口说道:“母皇陛下,不管将来怎么样,女皇登基、改朝换代的功勋,已经光照千秋,身后事又何必想那么长远呢。就算是个寻常的富户,能守住三代富裕安康,都已经极其不容易了。”
女皇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到底还是你懂朕的心思,但朕就是不甘心,朕的江山,一定要传给一个最完美的继承人。朕不管他是出自武家还是出自李家,一定要让朕满意才行。”
她用茶盏一泼,香炉里的火光便灭了:“朕照直说,朕不会再放你回去,也不会让你继续留在含凉殿,你还有什么要求,今天只管提出来。”
幼安久在含凉殿侍奉,虽然女皇并没有说得很直白,她已经猜到了大概。女皇心里,已经有了几个继承人的人选,李隆基多半在她看中的范围内,并且正好可以符合玄机玲珑塔中的预言。现在,女皇要修建掉她这个枝杈,让这棵未来可能会继承帝位的小树,再无拘束地生长。
“也许你心里想不通,”女皇幽幽地叹了口气,“朕一生从没为什么事真正烦恼过,即便身在感业寺,仍旧觉得早晚会离开那个地方,没有必要担心太过。可是朕的烦恼,全部从朕的几个儿子身上来。朕深夜回想,他们有朕这样一个母亲,只怕一生也多半不太幸福。”
幼安心里清楚,女皇越是说得坦诚,这事情就越没有转换的余地。她对着女皇拜倒:“臣媳别无所有,只求母皇陛下一件事,如果母皇陛下当真打算栽培哪个皇孙,那都是他的福气。母亲只是他人生挂碍中的一个,还请母皇陛下,不要让他舍弃兄弟亲情、父子人伦。”
女皇轻轻点头:“朕可以答应你,但这事情,其实也不是朕能够随意左右的。”她击掌三声,在门外等候的宫人便走进来,把一只玉杯送到幼安面前。
幼安再次向女皇拜倒:“臣媳谢母皇陛下的教导之恩。”
玉杯里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股稍显腥酸的气味,幼安不知道女皇会用什么样的毒药来了结自己,心里难免隐隐有些紧张,只怕这个过程太过痛苦漫长。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只是四肢渐渐变得麻木,眼睛沉沉合拢,终于一切知觉都没有了。
如果死是这么宁静的事情,好像也并没有多么艰难。
幼安在一团黑暗之中,不知道昏昏睡了多久,直到耳边不断地出现悉悉索索的声响,她尽力地想要睁开眼,眼前却始终都是一团漆黑。
她有些无奈地想,莫非死后就是这个样子,看不见也不能动,那可真是要无聊透顶。
可是没过多久,便有清凉的东西送到她嘴边,把甜甜的液体喂进她嘴里。幼安尽力吞咽了一口,只觉得喉咙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得受不了,却又喊不出声音。
第一口过去,第二口接着又送过来,幼安想摇头说不要了,可是那喂她的“人”却很执着,只管一口一口地送过来,她不想让那种液体流得到处都是,只能尽力吞咽下去。那液体半干之后是黏糊糊的,留在竹质枕头上,实在难受。
竹质枕头……幼安忽然心里一跳,莫非自己并没有死,仍旧还活着。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逃过了女皇亲自赐下的毒药,可是从身体有限的感知来看,她的确没有死,只是暂时看不到东西,也说不出话来。
那个喂水的人每天都来,一句话也不说,只管喂那种甜甜的液体。幼安觉得出来,虽然自己饿得快要断气一样,可是那种液体,的确让她渐渐好起来,麻木的四肢开始有了知觉。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