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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李重照出生时,韦秀儿的家人,可没有得到丝毫封赏。
其实皇帝一言一行,思虑周详也颇有深意。刘若锦的父亲、兄弟,都长年为官,经常在御前走动,皇帝对他们熟悉得很,听说刘若锦生下皇孙,皇帝便对他们一一封赏,其实也含蓄地表示了皇帝对他们的熟知和认可。
而韦秀儿出身商贾之家,一来皇帝对她的父兄的确没什么印象,二来也是皇帝对李重照期望甚高,所有的赏赐都直接送进了东宫,对韦家人只字未提。
如果当真比较起来,皇帝对李重照几乎当做未来储君一样看待,甚至想要破格为他开府。可是韦秀儿本就对政事不熟悉,进宫之后心思又一直全在男人身上,反倒对皇帝这点儿人人都看得出来的偏爱茫然不知,只顾着私心里抱怨重照的外公、舅舅不曾得到过皇帝的任何青睐。
因为感激她紧要关头伸出援手,幼安身体恢复之后,倒是进宫去看过韦秀儿几次。她隐约察觉得出,韦秀儿跟自己说话时,不再像从前那样口无遮拦,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猜得出这是因为什么事,却不好说破。
不知道是皇帝刻意忽略,还是李旦从中推拒,成器的满月和百日都不曾特别庆贺,只是宫中送了些吉庆的物件过来而已。李旦和幼安都不在意这些虚华表面事,反倒觉得这样很好。
李旦把娇妻幼儿圈在幼安住的那处小院子里,叫红泥准备了简单的菜色,就像寻常人家一样庆贺。酒至微醺时,李旦还向幼安兴致勃勃地说起,要亲手用沉香木打磨一套小巧精致的玩意儿,留给成器周岁的时候抓周用。
这一边刻意低调,东宫那边却越发行事张扬,皇孙李重照的生日宴办得万分隆重,京中身份贵重的女眷几乎全部收到了邀请。
幼安不愿意去赶这样的热闹,只尽可能地多带着成器入宫,去皇帝的咸亨殿坐坐,借着幼儿的娇憨无邪,多给这位垂暮之年的老人一些安慰。
认真说起来,皇帝的年纪也算不上老,至少天后作为他的妻子,看起来仍旧风华正盛。都说他这一生过得最容易不过,年少时父皇雄才大略,年轻时兄长才能盖世,到年老时,妻子又是个举世难求的。可幼安坐在冷清的咸亨殿里,看着形容枯瘦的皇帝,却只想叹息。
成器毕竟还小,每次来都停留不了太久,略说上几句话,幼安便起身告退了。
刚出了咸亨殿的门,迎面便有一位中年贵妇走过来,见了幼安便要执臣属之礼。
幼安一时没认出她是谁,虽然她以皇子侧妃的身份,的确当得起任何官员女眷的礼节,可是规矩之外总有人情,幼安侧身避开了,并不敢受她的礼。
那位贵妇见了,也不强求,直起身来上前,目光直接落在襁褓中成器的小脸上:“这就是若锦生下的皇孙吧,看面相真是好得很,将来必定不是凡人呢。”
幼安听她对刘若锦的称呼如此亲切,猛地想起来,裴炎的正妻刘氏,正是刘若锦的姑母,看年纪和衣着,眼前人的确都合得上,应该就是裴夫人没错了。
她听见裴夫人那句话,心里隐隐觉得不妥,比皇孙还要不凡,那就只能是身登九五了,原该谦让几句,可是成器名义上是刘若锦所生,人家夸赞有自家亲缘的孩子,她也不好太过贬低,只能转了话风说:“借夫人吉言,裴氏子弟个个都如芝兰玉树一般,前几日还跟殿下和刘妃姐姐说起,如果成器大些,能得裴氏推荐一位启蒙的老师,真是再好不过了。”
裴夫人抬手扶一扶鬓边的花钗,笑得颇有深意:“万不敢当,人中龙凤的老师,可不是谁都敢托大的。”
她看看四下无人,忽然上前几步:“其实以八殿下的才能,原是可以给子女搏一个更好的前程的,人往高处走,这道理在皇家也是一样。”
这意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裴夫人一介女流,对朝政的影响力很微弱,她能传递的,只会是裴炎的意思。
幼安先前曾经在天后面前试探过裴炎的态度,当日裴炎态度坚决地反对天后使用带有龙纹的地衣,明白无误地宣示了他对李唐王室的忠心,今日又让自家夫人来说这样的话,看起来似乎是想把李旦拱上未来的帝位。
这位裴夫人也不简单,有仪容气度在那里摆着,不用太多劝说,便已经很让人心动,如果是寻常女眷,恐怕很难抵挡得了她言语间传递出来的那份诱惑。
可幼安却隐隐觉得这事情不妥,在天后面前的几年经历让她明白,任何来得太过直接的示好,都要小心些。她拢住成器的襁褓:“殿下的事,像我这样身在内宅的女眷,是没什么说话的份儿的。成器不能在外太久,夫人不妨改日到府上来坐坐,正好也跟刘妃姐姐见上一面。”
她提步正要走,裴夫人却直接半推半扶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跟寻常的内宅女眷怎么能一样,能在天后身边秉笔草诏多年不曾有失,这本就不是普通的本事,殿下执意要纳娶你,多半也是看重你的见识阅历,若是你能在要事上稍稍劝说一二,想必殿下一定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的……”
眼见裴夫人说得没完没了,幼安怀中抱着幼子,又不好直接夺路而逃,正想截断她的话离去,咸亨殿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内监尖利的嗓音叫嚷:“快去请御医!”
幼安和裴夫人都被这叫嚷声止住了言语和动作,听内监慌乱的声音,似乎是皇帝的情形不太好,幼安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就朝咸亨殿内跑去。
咸亨殿内已经一团混乱,内监急匆匆地取备用的药来,想用水化开了给皇帝喂下去,可是皇帝已经吃不进任何东西了。内监反复试了几次,最终连药带水一起泼在地上,伏倒在床榻一角大哭起来。咸亨殿内都是服侍皇帝多年的老人,论情感,自然是有的,可是眼下,他们更担忧自己的性命和去向。
侍奉过皇帝的宫人,如果皇帝不在了,他们哪里还能有命在?
御医原本就随时候着,得了消息很快就来了,上前匆匆查看了一番,也不敢再支使内监传话,直接叫自己的药童去向天后禀报。看见御医严肃的神色,那些内监更加清楚,只怕皇帝是不成了。不用任何人逼迫,整个咸亨殿里充满了悲切的哭嚎声。
没过多久,天后便最先赶到了,上官婉儿也随同天后一并前来。过了片刻,住在东宫的太子李显夫妇也到了,李旦一直住在宫外,倒是皇帝的亲眷之中最后一个到的。
有天后在场,其他人都不敢轻易开口,天后一脸平静地向御医问话,得到御医的确认后,倒也没有太多悲戚神色,只一件一件把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皇帝大丧是件举过哀痛的大事,需要启用预先修建的陵寝,还要议定谥号,进行一系列的丧仪。
初时的忙乱过后,天后的目光在殿内所有人面上缓缓扫过,沉声发问:“陛下临去之前,可有什么事情交代下来?”
在场的人,就连内监都是久在权力中心的,心思稍稍一转,便知道了天后问的是什么事,皇帝驾崩,接着便该是新皇即位,虽说东宫中正有一位太子,可要是皇帝临终前有遗诏留下,自然比太子的储君身份更有力。
内监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狠下心说:“奴婢们没听到什么,只是……方才八殿下的窦侧妃带着小皇孙来晋见,陪着陛下说了好一会儿话,接着陛下就发起病来了。窦侧妃在跟前的时候,奴婢们隔得远,也没听见都说了些什么。”
这话分明是胡说八道,幼安早先便从殿内退出去了,只是在门口跟裴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耽搁了没有出宫去,这些内监无非是想把自己推脱得一干二净,争取能有一个去替皇帝守陵的机会,苦是苦了点,总比没命好得多。
可是裴夫人并没有跟着她一道进来,即便叫人去问,裴夫人也可以不承认自己出现在这里过。以她方才说的那番话推测,她不承认自己来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天后缓缓转过脸来:“窦侧妃,那你说说,陛下临去前,可有什么旨意交待下来?”
幼安被那声“窦侧妃”惊得身上一激灵,天后还是第一次这么叫她,若是旁人用这个称呼,可能还会对这个身份有几分敬意,可是从天后口中说出来,只让她脊背生寒。
眼下,她成了皇帝驾崩前,最后一个见过皇帝的人,她说的话至关重要。只不过,要是皇帝当真说过什么,那还好办了,她照实说出来就是,可皇帝是忽然发病的,先前见了成器,还说等身子好了,要带重照和成器一道去泰山,除此以外,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话”留下来了。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