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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别人怎么看,上官婉儿自己,向来以临淄郡王的恩师自居,就连出入临淄郡王府邸时,李隆基以学生的礼节迎送,她也都坦然接受。
与上官婉儿彻谈了一番之后,李隆基的颓废姿态,的确好转了许多,可他的职衔仍旧没有恢复,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事情可做,便整日闭门读书习字,每隔几日带着自己的笔记,入宫向上官婉儿请教。
幼安眼睁睁看着,李隆基每隔几日便从自己眼前经过一次,却一句话都不对自己说。她甚至偶尔听得见,上官婉儿与李隆基说话,虽然句句都在劝说他遇事要沉稳,可是又总是在暗示,其实幼安可以影响李旦,却并没有。
上官婉儿是在语言上偷梁换柱的好手,多少朝臣都未必算计得过她,要一个少年人从她真假掺半的话里辨明是非,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早在多年前亲手指向上官婉儿,要她教导李隆基,幼安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可真正到了要经历这一切时,还是觉得心中如凌迟一般。
因为花了不少时间与李隆基说话,前往李显宫中给文书用印的事,便由从前的每人三次,变成了几乎次次都是幼安前去。显然,在上官婉儿看来,牢牢把年轻的临淄郡王握在手里,比费心应付现在的皇帝,要有用得多。在她心里,真正称得上天潢贵胄的皇子,向来只有李旦一个。
人刚进外殿的门,便听见韦皇后和李裹儿这对母女在里面。韦秀儿的声音本就尖锐高亢,她又不避着人,字字句句都直接听得清楚:“……你当初是怎么说的,要是有重返京中的这一天,你什么事都听我的,现在呢?”
大概是皇帝本人说了些什么,韦秀儿的话语声停了一阵,接着又传出来:“我几时为了我自己跟你要过什么?当初我是宫女,你是皇子时,就算有了身孕、不能被则天皇后知道,我也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哪次麻烦过你?现在为了裹儿的事来跟你商量,难道裹儿不是你的女儿?裹儿跟着我们,受过的苦楚难道你都忘了?”
敢这么对着皇帝大吵大闹的皇后,威风简直比则天皇后还要大。
幼安只管把自己的文书放好,静静等候片刻,便看见韦皇后带着安乐公主,一脸怒容地离开了。
她径直走进去,看见李显颓然歪倒在胡椅上,似乎已经疲累得不堪重负。抬眼看见来的是她,李显重重地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说:“朕从前年轻,只觉得在秀儿这里,无比放松。现在想来,还是选个世家女子稳妥,至少不会像个泼妇一样对朕随意辱骂。”
身为皇帝,这样抱怨的话,李显也就只敢背地里说说,当着韦秀儿的面,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吐露出来。
连幼安这个旁观者都替他感到悲哀,却只能默默看着,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即使贵为天子,一生冷暖仍旧只有自己才知道。
李显盯着面前厚厚的一叠文书,挥手叫身边的宫人都退下,只留幼安在近前:“朕近来一直在想一件事,朕本就是被人硬推到这个位置上来的,百年之后,这个皇位既不想留给裹儿,也不想传给朕的任何一个儿子,重俊已经算是伶俐的一个,最后却闹出那样的事来。”
他用手理着一张拟写诏令用的纸:“朕想把皇位还给八弟,他的才能远在朕之上,他的儿子,无论哪一个,都比朕的这几个庶出皇子出色得多。就算是重润没有受冤早死,也远远比不上八弟的子嗣。”
“但是朕没法相信别人,想来想去,这道诏令还是留给你最合适。朕这几天就会亲笔写下来,不会假手其他任何人,等到你来送文书的时候,交给你一并带走。如果你想让朕身后安宁,就请一定答应朕这件事,朕多谢你。”
幼安知道他并非随口说说,逼迫女皇退位时,他就有过把皇位让给李旦的意思,可是李旦那时坚决拒绝,他才勉为其难地登基为帝。
她低声答应:“如果陛下信得过我,那我就一定尽力。”
李显并不知道幼安与李旦之间已经闹了矛盾,惨淡地一笑:“有什么信不过,你难道不希望他为帝你为后?如果他做了皇帝,那么你眼下尴尬的身份问题,也就不复存在了。”
幼安并不多说什么,交接了文书,与李显说好,几天之后再来取那份传位的诏令。
就在这几天之中,安乐公主那边,又闹出了一件让满城亲贵议论纷纷的事。
武承嗣曾经有一个很宠爱的小儿子武延秀,当年突厥可汗替自己的女儿求亲,女皇便指了武延秀前往突厥迎娶公主。没想到突厥可汗见了人,勃然大怒,说自己的女儿是要嫁给李姓的皇子皇孙的,不能随随便便嫁给一个无名之辈,直接把武延秀扣在了突厥,不准回来。
如今女皇已经不在了,武家也已经衰落,突厥可汗却忽然放了武延秀回来,想来那位公主也已经年纪大了,早就嫁了人,和亲的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可武延秀回了京中,不知怎么就跟安乐公主李裹了照了面。当初女皇选中武延秀去迎娶突厥公主,也不是随便指的,这位出身武家的公子哥儿,的确生得唇红齿白、俊秀非常,人又很会说话,通晓胡汉语言。
两下里简直是天雷勾动地火一般,彼此合意,甚至等不及互相有什么交代,就急忙忙地搅在了一处,让寡居的安乐公主有了身孕。
韦秀儿自己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正相反,她对武延秀这个准女婿十分满意,认为他在突厥留了多年,如今能够安然回来,说明很有一番周旋解困的本事,加上相貌学问都过得去,配得上容颜绝美的李裹儿。
那天她带着安乐公主去皇帝的寝宫质问吵闹,其实也是为了这件事,她想要皇帝同意了安乐公主和武延秀的婚事,给武延秀加官进爵。这还不够,从前李显总是说安乐公主不晓事,现在正好有这么一个如意的夫君,可以在许多事上相互商量,韦秀儿又提起册立皇太女的事,非要让李显如了她的意。只要李显稍稍有反对的意思,她便搬出李显在房陵时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
李显被她几次三番吵闹得头痛不已,只好推脱说,要想一个合适的理由,把册立的诏书写得名正言顺,暂时止住了韦皇后无休无止的逼迫。
被安乐公主的事一折腾,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幼安再次带着需要用印的文书,进入皇帝的寝宫时,李显比前几天竟然瘦了一大圈,两只眼窝都深深地陷下去。
见了幼安,李显取出写了一半的诏书,重新润了笔墨:“朕把这件东西交给你,就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今后由着她们随便怎么闹去,总之朕不会立什么皇太……”
一句话没说完,李显的神情忽然有些异样,他停下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抬起一只手用力抹了抹眼睛。
幼安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李显的嘴角已经流下一道晶亮的口涎来,接着半边表情变得怪异僵硬,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大概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口中“呜呜啊啊”地试图对幼安说些什么,可是幼安根本一个音节都分辩不出。
她猛地意识到,李显想必是操劳太过,一向休息得不好,最近又被韦皇后母女两个吵闹得心烦意乱,引发了头风急症。
幼安低头看了一眼诏书,上面只写到“传位于……”,再后面便是一团歪歪扭扭的胡乱涂抹,根本看不出是字。她把诏书草草卷起来,匆匆走到门口,对着外间等候的粗使宫人说话:“陛下好像不太好,快去传太医来,一定要快!”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