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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安对这处地方感兴趣,完全是因为赵道生在里面,他几次三番出现本不该与李贤有关联的场合,实在可疑。
这处时芳馆,门脸看上去十分普通,一步跨进去,内里却别有洞天。院子里用品相上好的太湖石围拢了三面,只留一面筑起一座高楼,檐角瑞兽昂首,颇有古风。高楼之下,是一平如镜的湖面,来客的坐席都在湖水的一侧,隔着湖面遥遥望向高楼。
幼安原以为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必定灯红酒绿,没想到却布置得品味不俗。
李旦刚给她买了件样式常见的青布长袍换上,两人都用垂纱斗笠遮住了面容,混在熙熙攘攘的散客里面。京中时常有人想来这种地方找乐子,又怕被人认出来,就会有这种斗笠遮面而来,倒也并不扎眼。
三步开外,便是为贵客专门设置的坐席,跟散客隔离开来,视野也更好。这些特别的坐席,不但要额外付上高昂的费用,还要落座的人身份尊贵,才抢得到。有人毕恭毕敬地引着安如今假扮而成的“李旦”落座,替他垂下帘子。安如今的表现深得摆臭脸的精髓,时芳馆里几个尚未登过台的雏儿,想上去献个殷勤,扭着帕子看了看愣是没敢。
高楼之上,几个有名的花魁娘子已经开始先后落座,散客的人群里登时一阵骚动,有人起着哄朝前拥去,从幼安身边经过时,也不是成心的,就那么撞了她一下。幼安脚步踉跄,不受控制地在李旦身上也撞了一下。
李旦伸手在她肩上一推,隔开了两人中间的距离,那股嫌弃之情,隔着两层轻纱,幼安也能清楚地领会。人群里又是一阵欢呼叫好声,李旦搭在她肩上的手却不再拿开了,仍旧有人不管不顾地朝前挤过去,在李旦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格开了两次后,那些人经过幼安身边时,都不得不小心避开。
那些花魁娘子故意一个接一个,慢吞吞地出场,各自逗引得自己的拥护者洒出大笔的赏钱,光是这个开场,整个时芳馆就已经大赚了一笔。
等到步入正题,幼安才知道,今天原来是“开榜”的日子,只是这榜单的内容有些特别,不是品评平康坊里的女子,而是由平康坊众多花魁,联名品评的长安十大美男子。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平康坊里有名气的花魁,除了样貌出众之外,技艺和才气都要上乘才行。这些花魁中间,时不时也会对京中男子进行点评,有些点评甚至影响力很大,能够左右所评之人的前程。只是幼安自小在宫中长大,听都没听说过。
开榜是要分成两步,第一次先是开出二十位入围的男子,不分先后次序。第二步是对这些入围的人,比拼“人望”,说得风雅,其实比拼的方法十分简单直接,就是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替自己支持的人选出钱增加人望,最后经过换算衡量,评出最终的榜单。
二十位的入围榜单之中,六皇子李贤、七皇子李显、八皇子李旦,声名在外的裴适真,都在其中。近年来武氏风头日盛,可武家人却没有一个入围。这情形其实十分微妙,说是品评京中美男,可出身、声望等因素也都是考虑在内的。
二十张写着名字的卷轴依次挂出,名字之下还各有一首绝句聊作评语,很快就进入争人望的环节。散客中间仍旧是看热闹的多,那些贵客的坐席中间,就不断地有人送出真金白银来。就连安如今所在的位置,也叫人递了东西出来,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他出了多少价码。
幼安看热闹看得兴致勃勃,在这种地方,两人又是这副模样,无论如何李旦也不能对她发作,她的胆子便又大起来了,凑头到李旦耳边说:“你不会是自己不好意思给自己加价,就让安如今替你吧?”
李旦身形动都没动,只从轻纱之后送出一句话来:“孤实至名归,需要不好意思么?”
幼安瞥了瞥嘴,转头去看高楼上的情形,已经有花魁开始弹唱献舞,现场的气氛越发热烈。她忍不住感叹:“也不知道是哪个奇人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掏钱出来,这间时芳馆里真是出人才啊!这种人才,您补考虑收归麾下么,只经营一间小小的青楼,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这么长一句话说完,竟然没听到李旦从中截断,幼安转回头,刚好看见轻纱荡起,李旦薄如刀削的唇,浮起一抹熟悉的邪恶笑意:“忘了跟你介绍,这里的鸨母跟孤是旧识,孤出钱,她出人,所有的收入孤取七成。”
幼安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堂堂皇子殿下,经营一家青楼,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偏偏好像还经营得很不错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青楼里往来混杂,要打听或是散播消息,最方便不过了。像李弘和李贤那样的人,就只会把目光放在文人雅士身上,绝对不会往这方面想上一想。
眼看这个环节就要结束,幼安一眼瞥见赵道生已经起身离席,看样子是准备走了,转身便也要跟上去。李旦握住她的手腕,问了一句:“不等到开榜出了结果再走么?”
幼安听出他语气不善,却来不及细想,眼睛一直牢牢盯着赵道生离去的方向。她轻轻挣了一下,李旦便松开了手,幼安甚至连道别的话都没说一句,便一路追着赵道生而去。
赵道生离开时芳馆,仍旧是一路闲庭信步,一条街巷一条街巷地逛过去,漫无目的。幼安不远不近地跟着,心里渐渐焦急起来了,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耗下去,六局查账的事也不能无休止地进行,最多再有三五天,她必须得给出个交待来。
在她跟入一条小巷的时候,不过转了个弯,赵道生就不见了。幼安心里失望,正准备回去,才一转身,喉咙上已经被人抵了一把刀子。原本走在她前面的赵道生,不知道何时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这会儿冷冷地看着她。
幼安心知此时万万不能慌乱,略一思索,镇定地开口:“这里还不够僻静,一刀子捅下去,痛快是痛快了,你可想过后果?”她现在不是无名无姓的普通宫女了,她是尚工局里挂了品级的女史,又正顶着那么一桩差事,此时死于非命,是一定会有人追查的。
赵道生的面容白皙阴柔,此时看起来越发有些骇人,他盯着幼安仔细看了半晌,忽然问出来一句:“我知道你在查我,我只问你一句,你是给谁做事的?”
这话问得奇怪,幼安正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赵道生又说了一句:“每日三省吾身,凡事想好了再说。”
幼安怔在当场,那句话如同惊雷一样,在她耳中炸响。她知道这句话,因为这是一句暗语,代表替四郎君做事的暗语,赵道生是四郎君的人。
小巷尽头,一辆不知何时停在那里的马车之内,李旦正冷眼朝外看着。在他身侧,安如今已经去掉了脸上的伪装,一身华贵衣衫半敞着,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隔得太远,其实听不大清楚外面的两人在说些什么。
幼安心里翻过无数念头,她可以承认自己也是四郎君的人,从赵道生的刀下安然脱险。只是……她也并不能肯定,赵道生是的确忠心于四郎君,还是只是拿这句偶然得知的话语来试探她。几番摇摆之下,她打定了主意开口:“怎么,你不认得我?我是尚工局里有品级的女史,也难怪,我升任的时间本就不长。在宫里的宫女,当然都是替天后做事的。”
赵道生阴郁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这目光比起李旦来,杀伤力还是差了许多,幼安面不改色地看回去,摆出一脸正义的表情。
马车之内,安如今忍不住催促了一句:“要不要救人,再不动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就是一眨眼的事情,那个宫女可就要没命了……”
李旦抬起折扇戳在安如今面前,止住了他的絮絮叨叨。六哥是个只知光明、不知黑暗的人,所以毓德殿里但凡有可疑的人,他都会想办法直接动手除了干净,这些年,光是厨娘就要走了十几个,个个都不干净。可赵道生他却一直留着没动,因为他想留着这根线,钓出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此时此地,他还想给幼安一个教训,他已经警告过她了,赵道生和他背后的主人,是她撼不动的人,可她还是执意要追到这来。那就应该让她知道一下,不听自己的警告,会是什么后果。
他承认,幼安身上,有些让他欲罢不能的地方,越是这样,他越要趁早把她打磨成用着顺手的工具,免得终有一日情不自禁陷下去,进退两难。他绝不会过度相信自己的掌控能力,无论是掌控别人,还是掌控自己。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