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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后“呵”了一声:“你倒是越来越有珍娘的样子了,话说得滴水不漏。”
幼安辨不清这一句究竟是称赞还是讥讽,仍旧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武皇后向后仰去,靠在软垫之上半闭上眼:“之前跟你去洛州的苏冰清,如今也是内弘文馆的秉笔了,做事很稳妥,可见你挑人的眼光还是准的。”
听见这句话,幼安才伏下身子,向天后深深地拜下去。武皇后言在此而意在彼,是在借苏冰清的高升,告诉她洛州一事已经有了定论,不想再翻出多余的波浪来了。天后到底还是忌惮李贤,即使将他废去太子之位、圈禁于宫中,仍旧不放心,要再给他套上一道永远不能翻身的枷锁。
“苏冰清与你,该算是师徒,”武皇后一面抬手敲打着右边肩膀,一面仍旧闭着眼睛说话,“如今内弘文馆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了。”
幼安听出武皇后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让自己再回内弘文馆起草诏令了,她不敢有丝毫失望神色,膝行着上前,替天后揉捏因长期伏案而酸痛的肩膀。无论何时,她在天家面前始终是奴婢,她并不敢忘记。
沉默良久,武皇后才说:“倒是陛下身边,越来越没有合用的人了,老人儿好些都不在了,年轻的又拿不起事。如今陛下精神越发不济,偏偏总有人心怀不轨、在陛下面前说三道四。本宫信任你,调你去陛下身边,你要替陛下、替本宫,盯紧了那些不安分的人。”
天后说得随意,幼安却听得心中微凉。从前她在宫中时,皇帝与天后还是一副彼此信任的模样,从天后所出的政令,总还是会三五不时地问问皇帝的意思。而现在,天后竟然要派自己的心腹,去皇帝身边盯着,她不敢深思,那些已经不在了的老人儿,究竟是去了哪里。
“婢子一定竭尽所能,为天后分忧。”幼安看着天后那张连休息时都不曾有丝毫放松的脸,低低地应了一声。
皇帝在宫中的住处,曾经变了又变,起先是在甘露殿,可是后来他觉得那处宫室太过潮湿阴冷,很不舒服,便挪到了润德殿。再后来,皇帝的头风症越来越严重,一侧大腿的骨头又时不时觉得疼痛,便索性搬到了离紫宸殿近些的咸亨殿,免得每次朝会或是议事时,还要在宫中长途奔波。
咸亨殿门口已经有内侍在候着,见幼安过来,便几步迎上来,对她说:“太子妃在里面,陛下这会儿陛下心情正好。”
幼安抬眼,认出那是之前皇帝面前一个叫何丰的内侍,并不见他与含凉殿有什么来往,现在看来,也是听命于天后的人,只是不知道是本来就跟自己一样,奉了天后之命来皇帝身边,还是被天后使了些手段收为己用。
数月不在宫中,不曾想宫中竟然变化如此之大,连太子李显也立了正妃。幼安一面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一面跟着何丰走进内殿。
还没到近前,便看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身影,坐在皇帝的床榻对面,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话:“……第一杯是沉香饮,第二杯是丁香饮,第三杯是檀香饮,第四杯是泽兰香饮,第五杯是甘松香饮,这五香饮出名了之后,慈恩寺的香火大盛,不过大部分人是冲着这五香饮去的,也没有几个是真心礼佛的。”
太子妃的话逗引得皇帝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幼安听到太子妃的声音,便觉得难以置信,走到近前终于看清,这位新立的太子正妃,的的确确就是韦秀儿。韦秀儿的面容本就生得明媚可爱,刻意装扮之下,倒是越发明艳动人了。也只有她,敢拿这些琐碎的市井趣事来跟皇帝说。
毕竟身份有别,幼安在皇帝面前跪拜下去,连带着也向太子妃问安。
皇帝有些滞涩地转过头来,满是疑惑地看向幼安。幼安不等皇帝发问,便附身下去禀告:“是天后殿下不放心陛下的身体,叫婢子来陛下身边侍奉。”
听到天后二字,皇帝的眉头便微微皱起,像是十分不高兴,却又生生忍着不发作。
韦秀儿一双眼睛在他们面上各自转了一圈,忽然嘻嘻笑着对皇帝说:“父皇,您还记得么,我跟您说过的,八皇弟曾经对我做宫女时的一个小姐妹动了非分之想。可巧了,今天来的这个,就是八皇弟中意的那个宫女。等下次他再来父皇这里问安时,父皇把这个宫女放在一边,看看八皇弟是什么反应,肯定有趣得很。”
听到提及李旦,皇帝的脸色很明显地和缓下来,眼神在幼安面上停留了片刻,才终于移开:“朕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侍奉,罢了,你先去安置一下,过后让何丰给你派个差事。”
幼安得了韦秀儿不动声色的助力,在皇帝面前安然过关,心中感慨万千。她与韦秀儿真正在一处的时间并不多,欣兰院里,她自己想找个腰缠万贯的同伴,韦秀儿想搭一个能替自己分担差事的姐妹,那时谁也不会想到,日后会在这深宫之中互相救扶于危难之中。
她行礼告退,被内侍引着去宫女的住处。比起含凉殿的繁忙喧嚣,皇帝居住的咸亨殿,实在可以称得上冷清,其中大半原因,自然是皇帝头风病症严重,见不得人多嘈杂,但也有小半原因,是因为宫中政令已经几乎全部出自含凉殿和内弘文馆。
因为这里本就没有几个宫女,住处倒是宽敞僻静,也不必问皇帝打算按什么品级的女官用她,内侍直接便给了她一处单独的房间。
幼安刚刚坐定,韦秀儿便跟了进来,径直坐在她旁边:“你去哪里了?怎么又回来了?我若是……若是有机会离开这里,一定再也不回来了。”
她的问题又密又多,让幼安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才好。想到当初韦秀儿一心要进宫来,见见皇子开开眼,如今成了太子正妃,反倒想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其中苦楚,不必问也想得到一二。
幼安尽力朝她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还没有说起,你怎么会成了太子妃?”
韦秀儿的脸色有些落寞,手指摆弄着衣袖上金丝勾成的连绵云纹,那是她从前拥有再多钱财也没有权力使用的:“你知道的,太子的性子,既冲动又软弱。一时愤怒起来,在寝宫里嚷着要把武家子孙都逐出长安,一转头又害怕得痛哭,说母后迟早会废了他,像废了六哥一样。”
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这些朝堂上谁压过谁的事情,我原本是半点也不感兴趣。早几个月我又有了一次,起先太子答应我,这次一定可以生下来,可是后来,他被母后训斥了一次,回来便哭求我把孩子打掉,说是储君没有正妻便现有子嗣,是德行有亏,被人抓住错处,他就死定了。”
韦秀儿的眼睛有些微微发红,她抬手揉了一把:“我起先跟着他时,他不过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皇子,哪天厌倦我了,我离开他就是。如今成了太子,我跟过他便绝无可能离宫另嫁他人。他帮不了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帮帮自己,我一向不曾入得天后的眼,只能从陛下这里想想办法。”
幼安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觉得韦秀儿涂满丹寇的指尖,也跟自己一样冰凉,韦秀儿呜咽着说:“我不求别的,只求若是我能再有孩子,不用从知晓有孕的第一天起,就反复考虑要不要打掉。”
咸亨殿里的日子算得上悠闲,何丰知道幼安的来历,并不会给她什么辛苦难做的差事,只叫她每日在皇帝面前侍奉茶水汤药。从前在含凉殿里耳濡目染学会的手段,在这里完全用不上,她最要紧的事,便是盯着熬药的炉火,千万别把药煮出皇帝不喜的焦糊味道。
一连几日,幼安给药炉上的火苗打扇时,心里都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入宫前她允诺了太平公主,会在选择驸马一事上尽力替她周旋。可如今她连含凉殿的后殿都没能踏进去,便被天后打发来了这里,应允太平公主的事要怎么收场?
虽说太平公主的婚事,一定要皇帝点头才能作数,可是任谁心里都清楚,真正能在这件事上拿主意的,只会是天后。
三、五日一过,太平公主便进宫来,向皇帝问安。
幼安远远地看见太平公主依在皇帝面前,显见得跟皇帝的父女之情,比对天后的亲情要真挚得多。她心念一动,忽然有了一个主意,等到太平公主告辞出来时,她便等候在咸亨殿门口,留住太平公主,跟她悄声说了几句话。
太平公主皱眉时的样子,与皇帝无比神似,也难怪皇帝会对她特别宠溺。她沉吟着拿不定主意:“照你说的,能不能有效果暂且不提,这动静会不会闹得太大了?”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