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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沉稳一些:“当天后想要让天下人相信一些既无法证真、也无法证伪的事情的时候,与其费尽心思寻找佐证,倒不如试试借助裴适真的声望。这样的事有大有小,譬如是否要重修议事明堂,譬如哪一天才是公主合适的婚期,再譬如……同为天后所生的儿子,谁才是天命所归的太子。”
从含凉殿中退出来时,幼安仍旧摸不透,天后究竟是否接受了自己的劝说。在天后身边有一席之地,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裴适真活着离开那处圈禁他的地方。
替太平公主悄悄定下的驸马,倒是还需要有人去做说客,把天后的意思带到,劝着他顺水推舟认下自己就是太平公主在上元夜邂逅的人。
天后已经明说了不需要幼安插手,她自然乐得不必管这件闲事,只是太平公主的婚事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只要稍稍留意,就会有消息传进耳朵里来。
不知道是李旦主动从中安排,还是刚好凑巧,派去做说客的人,刚好就是他选定的未来王妃刘若锦。除去好穿男装、身手敏捷这一点,刘若锦本就是一个熟悉京中风月的官家小姐,从前也跟着母亲去拜见过几次城阳公主。
具体说了些什么已经无从知晓,幼安只知道城阳公主亲自带着幼子薛绍进宫向皇帝请罪,说薛绍在上元夜冒犯了公主,请皇帝治罪。原本就是已经商议好的事,自然也没有什么罪名可言,象征性地问过天后和太平公主的意思后,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到两个年轻人的婚事上去了。
幼安一直随侍在皇帝身边,自然见着了这位近来炙手可热的薛家三郎,只见他肤色生得极白,简直像在整块玉石上直接雕凿出了五官一样。乍一看去,真有几分不输于李旦的俊美。可那俊美之中,总让幼安觉得少了些什么,像画在纸片上的美人像一样,只是浅浅的一层美貌皮囊,一眼便看得到底。
太平公主本人,对这个驸马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是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十分羞涩,一离开皇帝的视线,便冷冷淡淡地并不理他。
幼安知道,太平公主自小耳濡目染,见过太多出众的男子,薛绍这副俊美的外表,足以赢得寻常官家小姐的倾心爱恋,在太平公主眼里却实在算不得什么。毕竟,比起浅薄的外表,还是机敏的头脑和坚忍的人格,更能叫人深深沉迷。
李旦仍旧时常来陪皇帝说话,每每遇上幼安刚好在御前侍奉汤药,他便仍旧会时不时地寻个机会,说些荒唐无聊的话来逗弄幼安。幼安简直怕了在御前跟他照面,他总是那副笑得温和无害的样子,却一次次叫她在皇帝面前面红耳赤。
她曾无数次在心里发誓,如果他再这样戏弄自己,她就当着皇帝的面自己剪了头发,阻止这种荒唐的言行。可是当她看见李旦给说着话便沉沉睡去的皇帝盖上锦被时,这种念头便打消了。她清楚地看见,李旦盯着自己的父皇看了许久,夕阳斜照在他脸上,眼神中满是沧桑和悲悯。
有许多人时常出现在皇帝面前,有人想寻求庇护,有人想步步高升,就连他一声最爱的妻子和女儿,也把他当做皇帝,多过其他任何身份。唯有李旦,把他当做一个垂垂老去的父亲,在他根本意识全无的时候,离去前用帕子擦去了他口角留下的涎水。
幼安告诉自己,她不拒绝李旦,不过是为了让年迈的皇帝,在子女身上稍稍宽慰一点。
除去李旦之外,来得最勤的便是韦秀儿。她做了几年送膳宫女,在吃食上颇有心得——并不会做,但是会想出很多别人想不出的点子来。
她发现皇帝跟其他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喜欢绵软的甜食,可牙齿却已经不那么耐用了,便想出个办法,把各色水果煮得绵软之后,捣碎成细沙一样的质地,再加上蜂蜜、牛乳,用小火反复熬煮浓稠,搓成一个个小小的圆球,冷却之后放在一个个汤勺上。
看起来像是点心,可是吃起来时,入口便软化了,也不需要用手来拿,只要端着勺子,直接送进口中就行了。皇帝很喜欢这道甜品,每次吃了都赞不绝口。
韦秀儿送了一次之后,便借口这甜品费时费力,“借”了幼安去帮忙准备。
这还是幼安第一次踏足李显和韦秀儿的寝殿,一眼看去,不太像太子所住的东宫,倒更像一个持家女子的闺房。窗棂上挂着用贝壳钻了孔串成的风铃,桌上摆着几样颜色各异的饮品,一看便知道是韦秀儿自己想办出来的花样。
几名宫女正在韦秀儿的监督之下,仔细清洗、熬煮备给皇帝的水果。
幼安会心一笑,这的确还是从前那个韦秀儿,只管想主意出来,动手的事却一点也不会做的。
可韦秀儿却笑不出来,拉着幼安坐在自己身边,却又好半天都不说话。
幼安看出她有事放心不下,主动握住她的手,她并不发问,只想用这个小小动作告诉她,无论如何,自己总会想办法帮助她的。
“安娘,”韦秀儿刚一开口,眼睛便红了,“我……我又有身孕了。”
想必连韦秀儿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胎会来得这么快。如今她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挠她为太子开枝散叶。
“这是好事情,”幼安尽力宽慰她,“其实我从前总觉得你胡闹太过,现在一切正合时宜,生下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你的地位都会更加稳固了。”
不说这个还好,听了幼安的话,韦秀儿的眼泪反倒止不住地落下来了:“我的确是胡闹太过了……”
幼安心里一阵发凉,试探着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要是韦秀儿胆敢说出孩子不是太子李显的,她发誓,她这辈子绝对不再管韦秀儿的任何事。
韦秀儿一面抽抽噎噎地哭,一面说得断断续续:“我跟了他之前,在宫里……还有过别的人,你知道的,我那时候没想到自己真能入了皇子的眼,就算后来他想了法子把我留在身边,我也没敢奢望会当真嫁给他,更没敢想过他会做成太子。”
幼安长出一口气,这情形已经比她刚才的猜想好太多了。她只当韦秀儿是有孕以后胡思乱想,拨弄着她袖口处垂下的丝绦说:“从前的事就不要想太多了,这些事情想必太子殿下多少也是知道的,他从前都不曾深究,你有了他的骨血以后,更加不会追究了。只要有了孩子,夫妻间就算是绑在一起了,扯都扯不开。”
“不是……不是说太子……”韦秀儿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我知晓有孕以后,也并没刻意隐瞒,只是胎像未稳之前,暂时没有向父皇和天后报喜,可我昨天忽然在自己的妆台上,见着了这个。”
她取出一件揉得皱巴巴的东西,递到幼安面前。幼安展开来,见是一段贴身的束胸,布料上乘,上面的绣线工整细密,像是韦秀儿从前会用的东西。
幼安立时便明白了,想必韦秀儿从前与宫中旁人有私情时,曾经把这件东西遗落在了外面,如今这东西摆在她的妆台上,便是无声的威胁,有人想把这段往事揭出来,诋毁她的声誉。这事情如果张扬得人尽皆知,太子是否追究便由不得他了,只怕连现在这个孩子的身世,也会一并遭到怀疑。
韦秀儿哭得身体不住地颤抖:“你帮帮我,帮帮我吧……我并非舍不下太子妃的位子,只是如果没有了我在这里,太子他每日面对天后的责问,该有多么无助……有我在,再能有个孩子,至少他会坚强一点。”
幼安万没想到,韦秀儿与李显这对荒唐无聊之下拼凑在一起的夫妻,竟然一步步有了今天这样患难扶持的感情。
可是主使这件事情的人在暗处,她连对方是谁都还不知道,一时也想不出能帮韦秀儿些什么。细细沉吟之下,幼安对韦秀儿说:“眼下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先不要自己就慌了。你毕竟还要养胎,整日忧心对孩子也没有好处。”
她又想一想:“东西出现在你的妆台上,说明你近身侍奉的人中间有内奸。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日后总会出岔子。我看先这样,把你身边觉得可疑的侍从,全部撤换掉,另选可靠的人来。如果你的娘家能送信信得过婢女入宫,那是最好不过的。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韦秀儿轻轻点头,接着冷笑一声:“其实,我知道是谁,不想让我生下孩子。她巴不得把我从太子身边弄走,然后她来摆布太子,把太子当成她手里的提线木偶,可我偏不要叫她如意!”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