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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了一句话的功夫,武三思已经回过神来,揉着被打肿的眉骨,又欺上来,反手也朝李旦脸上打去,却被李旦灵活地一闪,刚好躲了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交错之间,露出几分彼此心知肚明的敌意。
武三思咧开嘴一笑:“没想到,万花丛中不沾身的相王殿下,竟然对一个宫女……唔……”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旦突然跃起,把他的头硬按进水里。
李旦紧绷着脸不笑的时候,自有一股凛冽的冷意,可眼角眉梢处晕开的一片微红,偏让这冷意带上了几分别样意味。武三思是武家子侄中一向最得天后看重的一个,更何况还有岸上这么多人看着,李旦冷眼看着他奋力挣扎,估计时间差不多,便把手上的力气略松一松,让他缓过一口气,再按下去。
武三思全无准备之下,被冰冷池水灌得昏头昏脑、不辨东西,隔着水波听见李旦发问:“表哥这回服气了没有?”武三思倒也有几分硬气,一时处在下风,倒是丝毫不曾松口讨饶。
接连按了几次,李旦听见身后细弱的女声说:“服……”他愣是被这声音逗弄得手上一松,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地吼:“孤没问你!”
只听见幼安咽下一大口裹挟着泥沙的水后,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喊出声:“扶我一把,我要沉下去了!”
此时内侍撑出来的小船,终于划到近前,几名熟识水性的内监,急忙忙地把人捞上来。李旦一把推开了要上前搀扶的内监,自己横抱着幼安送到船上,低头拂开她湿漉漉的发,发狠似的把她猛地翻过来,硬逼着她吐出一口又一口水来。
武三思支着一条腿,坐在小船另一侧,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
李旦的脸绷得越发紧,眼尾处的红像要晕开一样,两人的表情,跟平时完全反过来了。他看见幼安出了水便不住地抖,终于伸手把她搂进怀里。那身体小小地贴在他胸口,几乎已经毫无生气,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心跳。听说人呛水久了会变傻,李旦低下头,在她紧闭的眼睛上浅浅一吻,傻了也好,不然日后像这样的事,还不知道要有多少。
船身撞在一块岸石上的震颤,让幼安睁开眼睛,三人上了岸,李旦默不作声地拾起自己的外衫,兜头丢在幼安身上,遮住她因为湿透而紧贴在身上的衣衫,衣摆上皇子才能使用的云纹,就那么垂在地上。
她在船上时,也并非意识全无,只是实在难受,又不知道夹在这两人中间应该表现出什么样子比较妥当,索性就闭上了眼睛。
柳女史不知何时到了岸边,上前一步对着李旦和武三思拜下去:“太子妃身子不爽,奴刚才送她回去休息。没想到奴这一走,东宫的奴婢就冒犯了贵人,奴这就带她回去,好好管教。”
几位皇子之间,向来都关系不错,众人看见李旦不管不顾地下去救人,只当他是要保下这个宫女,可这会儿东宫的女史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倒让他们有心附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莫非还真是这个宫女引诱武三思?
一片沉默之间,只有韦秀儿站在人群里咕哝了一句:“东宫的女官莫非眼神不好使了,明明是女的这一个不肯屈从,拼了不要命跳出船舱,怎么还把脏水都泼到人家头上去了?”
柳女史回身朝人堆里瞪了一眼,层层叠叠中间到底没看清说话的是哪一个。她转回头对李旦说:“请殿下把人交给我吧,东宫对奴婢管教不力,才闹出这样的事来,必定严加惩戒。”
幼安身上仍旧不住地抖,此时强撑着开口说话:“女史大人,请问婢子犯了何错,你又打算如何惩戒?”
柳女史早料到幼安不会顺着自己摆布,听见这话脸色还是变了,真不知道她的胆子是从哪里来的,浑然不知道什么是怕。寻常宫女没有人敢这样跟顶头上司公然对抗,她们这些有资历的人,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只要把人弄回去,私底下要怎么处置,就全由她们自己说了算了。
她压下怒意说道:“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你何必明知故问。”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幼安接下去,“难道看不出我是实在逼不得已,才跳船保住清白?女史要惩戒我,我最多认一个侍奉宫宴时擅离职守,其他的,我是绝不会认的。事涉贵人,女史倒不如干脆当众惩戒了我,免得回到东宫关起门来,倒有别有用心的人,说东宫偏袒自己的奴婢。”
话一出口,连柳女史都怔住了,宫中不同署衙之间,打嘴杖是常用的事,惯用的手段便是把自己的目的包裹在冠冕堂皇的话语里,叫人拒绝不得。她从前只是觉得这个小婢子胆大包天,此时这几句话,倒是把她多年摔打才得来的一点心得,运用得炉火纯青。一怔之下,竟然都没注意幼安的自称,已经从“婢子”变成了“我”。
她不得不小心应付这个小宫女的话,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绕了个圈子又问道:“既然如此,不如你说说看,你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艘画舫上?”
幼安稍稍低下头,微微一笑,眼角瞥了李旦一眼:“因为我听说,八皇子殿下会去那艘船上。”她自己承认了心仪八皇子,那勾引武三思的说法就不能成立,心仪皇子最多被人笑一句不自量力,如果这个也要罚,那大半个皇宫的宫女都得被打肿了屁股。
李旦原本一直盯着她看,脸色已经稍稍缓和,听见这一句,平白又笼上了一层寒霜。可他很快便舒展开嘴角,换上一副柔情款款的表情:“没错,是孤约了她去那里,原想着让她先去等上一等,哪料到还有别人也在那。”
两人视线相接,相视一笑便各自转开脸,在旁人看来,是他们彼此有意,却不大好意思当众承认,只有他们两个心里清楚,自己是在利用对方的反应逢场作戏,好制造对自己有利的局面,自己看穿了对方,也被对方完全看穿。
李旦心神恍惚之间,竟然生出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像是棋逢对手,又像是终遇知音,转念又觉得,自己怎么可能会在一个宫女身上,生出这样的感觉,这宫女本该是一枚舍命的弃子。
看热闹的人听得几乎呆住,万没想到事情会翻转成这样。一片静默间,不知道是谁先转了身,惊呼了一声:“天后殿下!”
人群像潮水一样转过身去,又呼啦啦地跪倒一大片,人群尽头,露出一张满是威仪的脸。那张脸已经不年轻了,五官爽利干脆,说不上是美或者不美,因为根本已经不能用美来衡量,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幼安只匆匆瞥了一眼,立刻便知道了贺锦书身上的威严气势是从哪里来的,分明就跟这位天后殿下有五分相似,只怕是长期耳濡目染之下,不由自主便受了影响。
武皇后身边,一侧正站着贺锦书,另外一侧站着一个年轻的少女,梳着简单的小髻,一双眼睛的轮廓与武皇后几乎一模一样。幼安料想,这应该就是天后最宠爱的太平公主了。
太平公主身边,还站着一道白衣人影,双手笼在宽大的衣袖中,似乎在摆弄着什么东西,清冷的面孔上,眼帘低低垂着,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正是裴适真。武皇后向前走一步,太平公主便轻轻拉他一下,让他恰好跟上。
幼安心下了然,太平公主必定是给了他一个星盘之类的东西拿在手上,裴适真是个痴人,只用星盘便可以摸摸推演,思绪沉浸进去,其他任何事都打扰不了他了,活生生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幼安心中忽然生起一股怪异的感慨,困扰了李贤许久的问题,竟然被太平公主如此轻易地解决了,也难怪武皇后会特别宠爱这个女儿。
天后驾到,再说什么宫女的清白,就太不合适了,武皇后绝对不会乐意,浪费时间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上。
她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目光最终停留在李贤身上:“贤儿你跟本宫来,其他人散了吧。”
一年一度的斗花会,就在一场闹剧中匆匆收场。
云阳殿内,李旦正亲手斟了茶,递给对面的素衣少女:“白茶,今天多亏你及时送消息来,才让孤有时间准备。”武皇后突然返归长安,实在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情形,更没有想到,武皇后会带回那么令人震惊的消息。
被唤作“白茶”的少女,双手接过茶放在面前小案上:“殿下恕罪,这次是我打探不利,要不是忽然见到太平公主出现在宫中,怕是真要误了殿下的事。从前天后的行踪总会告诉贺尚宫,这次却连贺尚宫也瞒了。”太平公主早些年便不在宫中居住,武皇后宠爱她,给她专门修建了一处道观,也借此回绝了一切想求太平公主下嫁和亲的念头。
李旦浅浅一笑:“到底还是你机敏,才能见微知著。母后与六哥之间的隔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特意隐瞒了行程,多半也有试探六哥的意思。他接近裴适真,追查玄机玲珑塔那件事,已经让母后很恼火,幸好今天有那桩闹剧,借此多少可以让母后对我们兄弟放心一些。”
他手里摆弄着一方印章,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其实我们当真不知道,东都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是这事无从解释。”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