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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过，天是彻底转凉了，宁嬿婉贪凉，也被喜嬷嬷耳提面命地督促着换上了秋装。
云子归久病卧榻，身子畏寒，天气转凉后就冷不防地着了几次道，太医院过来看诊的李太医都干脆在王府里住下了，愁得喜嬷嬷鬓角都白了几根。
“往年都有的事情，嬷嬷不必忧心的。”苦苦的汤药一饮而尽，云子归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这么多年了，还没学会吃饭他就已经学会吃药了，这点苦当真不算什么。只是在宁嬿婉递来蜜饯时，他还是张嘴吃下了。
喜嬷嬷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看着这天气一天天冷下去，云子归的伤寒犯了又好，好了又犯的反反复复，当真让人揪心忧心。
这秋天还没过去呢，若是到了隆冬可怎么熬啊。
宁嬿婉在一旁看着也心疼，偷偷拉了嬷嬷到一边问了，“嬷嬷，他每年都如此吗？”
“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夏天勉勉强强也就过了，磕到了冬天里，整个人就跟冰雕似的，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那入骨的寒。王妃，王爷能撑到现在，实在不容易啊。”
“往年的寒冬他都是如何过来的？”
“南国的寒冬虽然不比北国冷冽，但还是会下有几日特别的冷的，王爷在许州有一处别庄，许州那地方盛产热泉，整个冬天王爷几乎都是在那里过的，但是……”
“但是什么？”
喜嬷嬷似乎叹了一声，摇头道，“没什么，王妃也要随王爷一同过去吗？若是过的话，春年就没法在京里过了。”
“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王爷若是不在京里，我一个人待着又有什么意思。左不过那些亲戚走动而已，母妃和将军府那边会体谅的。”宁嬿婉本身也没有多少阖家团圆的概念，以前活在组织里的时候，什么逢年过节对于他们而言都形同虚设，过不过没什么所谓的。“往年都是怎么准备的，今年照旧就好，不必顾虑我。”
又交代了些事情，宁嬿婉便让喜嬷嬷下去了，自己转身回了房，云子归正坐在床头翻看岱清朗过来探病时带来的小人书。
“有那么好看吗？快些躺下休息。”宁嬿婉没好气地抽走他手中的书，探了探他手上的温度，冰凉冰凉的，就算是……
宁嬿婉暗暗呸了自己一遍，眉眼拢上的忧愁却怎么也散不去。
云子归浅笑，将她拉到身边的位置坐下，“不用担心，年年都是如此，熬过了就好了。”
就是因为年年如此她才心疼啊，这得有多大的毅力和坚韧才能挺过这年复一年没有尽头的寒症发作，若无其事地等待又一年的寒症来临。
“没有办法治？”其实宁嬿婉也没有抱多大希望的，云子归的医术有多好她实在说不上来，但知道一定比太医院那些太医好些的。
“有，但很麻烦。”云子归把玩着她的手，神色莫名。
“怎么个麻烦法？”听说能治，宁嬿婉眼睛立马亮闪闪的，凑近他问道，生怕漏听了一句一般。
云子归看着她的样子好笑，心脏的地方传来一股温热，浅浅的温度，却足以令他觉得温暖几分，“需要准备的东西比较麻烦而已。放心，我一直又让人留意的。”
意思就是说，让人留意的东西现在还没有下落吗？宁嬿婉眸光黯了一黯，说来也是，若是能立即就找到的东西，云子归也不会忍受这寒症这么多年都无法根治了。
但不管多么困难，她都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云子归治好病的。
“不用有太多的负担，如今与我而言，只要有媳妇在，那便万事安好。”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云子归声线温和，清润如风，“所以媳妇，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手的，上穷碧落下黄泉。”
心头萦绕了几日的郁气来得莫名其妙，如今散得也有些莫名其妙，宁嬿婉反握住他的手，伏身倚在他的胸膛，“那你可就要抓得牢牢的，我方向感不大好，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会的。”温香在怀，云子归轻轻吐息，许久才压制住心头的悸动。
是夜，风声簌簌，染了雨露的玉槿树一片浓荫，有树叶被风吹下，打着旋儿飘落，锦靴轻踏，碾碎成泥。
“冷公子，久违了。”
清润温和的声音在冷清傲落地的瞬间响起，浅浅勾起的笑意阻止了他下意识迸现的杀机。“晋南王。”
“没有准备茶水，失礼了。”云子归缓步行到冷清傲面前，与他并肩而立。从他所站的位置，正好看见宁嬿婉趴在书案上浅眠。
本来是想给他念书听的，寻了些话本子过来，谁知道自己先看入了迷，也忘了要给他读书这回事了。
“清傲公子与内子认识？”见冷清傲微怔，云子归又补充道，“不是林尊烨与瑾娘子的那种认识，而是清傲公子单方面的，对内子的熟悉。”这些日子他虽然病着，时常浑浑噩噩的，但也知道冷清傲时常往玉槿苑跑。
怕还不止这些日子，在此之前，冷清傲怕也过来好几次了。
因为宁嬿婉就曾与他说过，总是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她一眼。刚开始以为是宁嬿婉太过敏锐，察觉到了府中隐卫的存在，如今看来还是这位冷清傲了。
冷清傲不免有些诧异，他自认为掩饰得很好，至少日日朝夕相对，除了神盗儿并无人察觉他这几日的动向，甚至这晋南王府满府的侍卫也毫无所察，倒是先让云子归给勘破了？
也许真如林尊烨所说，世人眼拙，错把珍珠当鱼目。
“只是来确认一些事罢了，王爷不必担心在下会对王妃不利。”
“那如今是确认了？”云子归也不问是什么事，因为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宁嬿婉无虞，便与他无关。
“见到王爷，更是确认了。”冷清傲视线轻移，落到了云子归腰间的海棠鸳鸯佩上，“这玉佩是王妃所赠之物？”
“冷公子认识？”如玉的指尖轻划过玉佩，暗暗描绘出含苞海棠的轮廓，云子归的眸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欢愉，看向宁嬿婉时满是宠溺。
视线穿过半垂的繁枝，浓密的叶子染了夜的墨色，映着屋内烛火闪着微光，趁着她的睡脸朦胧，宛如身处画中，让人不由得迷了双眼。
“海棠鸳鸯佩，出自名家玉石工匠之手，世间少有的极品，如何会不知。”
“即是世间少有之珍品，出世虽世人所倾慕惊骇，但真正目睹之人实为少数。何况海棠鸳鸯佩，乃是玉石工匠赠与爱妻定情之物，为何会流落尚书夫人之手子归无从得知，但在此之前，玉佩之容，世人无从可知。”
“王爷既然知道得这般清楚，那也该知道，海棠鸳鸯佩，世人只知工艺，却不知来历。”
云子归呵笑一声，“如此说来，冷公子是有备而来？”
“有备无患。”从鸳鸯佩上移开视线，冷清傲轻轻吐气，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委实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云子归却能感觉到，他放下了什么，又拾起了什么。“今夜雾重，清傲不过被这浓雾迷了眼，入了迷局，如今该出局了。”
“那就恭喜冷公子了。”云子归笑，接着又道，“也顺便同喜。”
“你不介意吗？或许她，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冷公子又怎知，我想要的不是她的不一样。”一不一样有什么区别呢，她是她就好了。云子归爱的，从来就是这个人而已啊。
“但愿王爷能一直喜欢她的不一样，若是哪一天王爷透露出一点点不喜欢了，就算是打乱她平静的生活，清傲也会带她走的。”
“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对她的喜欢，早就一点点累积成了爱，如今爱正在一天一天点滴相加，哪里还会有一点点不喜欢的那天。
冷清傲斜睨他一眼，转身就要走，云子归出声喊住他，“那东西不给她了？”
“不了。”纵身一跃上枝头，足尖轻点，冷清傲消失在夜空里。
飞快起落在月夜下，手中的玉菡萏透着月光，涟涟生辉。
她现在，还不需要这个东西。
但愿她以后，都不会需要这个东西。
“东晓菡萏。”月空之下，玉槿树叶婆娑，不知是谁在沙沙的响声中低声呢喃。
心疼云子归这些日子都病着，舒贵妃也不要宁嬿婉过去请安了，嘱咐她好生照顾云子归的身体，待他好了，两人再一同入宫请安。再有就是那补品，每日每日地从玉淑宫里出来，由欢嬷嬷亲自送到王府，不敢有分毫怠慢。
宁嬿婉有些醋了，跟欢嬷嬷娇嗔地跟欢嬷嬷抱怨了一句姨母眼里只有王爷了，那小女儿模样也是惹得欢嬷嬷喜爱。
“奴婢给王妃记着，回去就与贵妃娘娘申诉去，怎么能忘了我们的王妃呢。”
“那嬷嬷可要跟姨母说，待子归好了去请安，嬿婉要吃姨母亲手做的莲子粥。”
“好，好，奴婢给王妃记着呢，忘不了，忘不了。”
宁嬿婉嘴甜地道了声谢，拿走了欢嬷嬷带来的补品，“姨母那里若是没什么要紧的差事，欢嬷嬷就坐坐再走吧，我让彩云送些茶点上来，让喜嬷嬷与你聊聊天。”
走过小石桥，荷塘里的荷花早就谢了，枯枝败叶一派萧条的模样，可喜的就只有那些小小的莲蓬独立在风中，随着荷塘池水碧波微漾。
宁嬿婉朝前走了两步，垂眸静静看着下面自己和两岸垂柳的倒影，池水清澈，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底下的淤泥，除此之外，若不仔细看，似乎再无它物了。
静静看了一会，宁嬿婉才咕哝着，“不知道有没有莲藕吃。”缓步离去。 病娇王爷想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