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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在水中央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赊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我从未见过师父的真颜。大家都唤她裹儿姑娘，医术高明，擅长用毒，乃是当今女帝极为敬重之人。而今的天下，虽说表面上波澜不惊，一同归一，但是很多人都还是看出了其中的暗流涌动。

　　只见她，长发如瀑披露落在腰间的位置，柔顺轻盈如梦，仿若水中蒹葭苍苍，水草招摇。我旧曾试想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方才拥有着美如梦幻的长发，那种迥异于一般少女的淡然。

　　窈窕身姿，行若扶风，然眉宇间所透露出的坚毅，与那飘忽着的披风，却总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声若游丝，却不似一般女儿的柔弱。

　　“阿振，你又走神了。”

　　我与师父之间，隔着一层流苏帐子，帐内的师父，额间那颗朱砂痣若隐若现。她的声音总是低低的，语调不高，却似一只毒蝎子，撕咬着心，毒性侵入。

　　我便不敢逆她的意。他要我做的，我便倾力去完成。若是做不好，便得喝下毒药，腐心丸，须煎熬上一个时辰，她方才会赐予我解药。

　　我畏她，然，我并不恨她。

　　我是她唯一的男弟子，心知，她这般待我，不过是让我变得更强。十五年前的记忆，仿若只是昨日才做过的噩梦，清晰，历历在目，痛彻心扉。

　　已经十五年了，好快，我忘不了。

　　我和娘躲在床底，娘使劲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发出一点声响。我眼睁睁的看着，欢人的长矛刺入父亲的心脏，大吼，说出太子的下落，饶你不死。

　　父亲口中喷出鲜血，喷得那欢人满脸都是，父亲笑，一字一句，格外的清晰，你，休想。

　　啊……

　　多少个日日夜夜，一闭上眼，一入睡，耳边便是父亲临死前的呻吟惨叫声。我忘不了，真的忘不了。

　　那群蛮人离开后，母亲塞给我一些钱，一些粮食，一块玉佩，简单交代了几句。

　　母亲说，振儿，你是我们陈家唯一的血脉，你要记住，是谁杀了你父亲，是欢国丞相徐紫朝。你亲眼看着他如何杀害你父亲的，待你长大成人，一定要加倍奉还。你拿着玉佩，到殷国去寻裹儿姑娘，让她收你为徒，切记。

　　交代完一切，母亲便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往脖颈的位置一抹，随父亲去了。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唯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而今又添，一段新愁。

　　不知走了多久，一路问人，千辛万苦，终是来到了昆山。

　　我方要上山，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便拦住我去路，丹凤眼，高鼻梁，着一身米色流苏小衫，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硬是横在我的脖子前。

　　你个小屁孩是谁？从哪里来？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又饿又累，心思着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亲人均已不在，留我一人苟活于世又有何意思？

　　于是，我心一横，倒也什么都不怕了，我抓住她的剑，使之更靠近我的脖颈，我说，你杀我啊，你快点杀了我，省得我活着遭罪，活着痛苦。

　　我的手沁出了血，年轻女子慌了，赶紧收了长剑，及时制止住了我。

　　小小年纪，有话好好说，奈何就寻死觅活的？我不过是怕你是蛮人，上山后会伤害到九姑娘，所以才有所防备。看你小小年纪，倒也不像坏人，说吧，你一个人山上，究竟是为了何事？

　　听到她提起九姑娘，我这才想起了正事。

　　我要找九姑娘，我要她收我为徒。我很大声的说道。

　　年轻女子一听此语，扑哧一声笑了。

　　就你啊？腿还没有我胳膊粗呢，也想拜裹儿姑娘为师啊？你以为裹儿姑娘是谁，想拜师就能拜师啊？你难道没有听说，裹儿姑娘已经不收徒弟了么？

　　不收徒弟了，那娘为何让我来到此地拜师？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我胸前的玉佩掉落了出来，恰巧被年轻女子所见。

　　出乎意料，她瞬间变了脸色。

　　这玉佩，你从何而来？

　　我抢过玉佩，我娘给的！

　　她蹙眉，莫非，你是陈家人？

　　我点头，泪如泉涌，止都止不住，我把欢人入侵我家，杀害我家人之事相告。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拉起我的手，说，你跟我来吧。

　　然，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娘要我拜师之人，竟然不过是一个比我长三四岁，十七八岁岁上下的姑娘。虽说是头戴头巾，面蒙面纱，稚嫩的声音依旧掩饰不住的稚气。

　　裹儿姑娘坐在大堂的宝座上，高高在上，这地方倒像是姑娘家的闺阁，处处布置得秀雅精致，流苏坠地，香气扑人。裹儿姑娘身边站了几个侍女，有年纪大的，也有年纪小的，大抵都面无表情，足以见裹儿姑娘的威严所在。

　　“还不快给裹儿姑娘跪下？”年轻女子见我目瞪口呆，在一旁提醒道。

　　我乖乖的跪下，双膝弯下，脑袋磕地，长长的一拜。

　　裹儿姑娘，请收我为徒。

　　高坐之人轻轻地道，你家的事，清尘姐姐均已告诉我，陈家夫妇均是好人，尤其是陈将军，是咱殷国不可多得的忠义之士，却遭此不幸，我深感难过，你且起来罢，收拾好行李，便随我练功。

　　一言一语，均无比沉稳镇定，安之若素，若非亲眼所见，我断然不会相信，一个六七岁的女子，年纪尚浅，竟有如此的气场。

　　从此，我便唤她，师父。

　　“据我所知，陈将军并没有孩子。”她言语间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便是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陈将军确实是我父亲，只是他常年征战于沙场，只得将我寄养在叔叔家中。”我面色淡淡的说道。

　　我不大会说谎，一说谎便会面红耳赤，让人瞧了端倪去，不过好在裹儿姑娘并没有往下问的打算，和才让我大大的舒展了一口气来。

　　不远繁华依旧的京城，我知道，那会是我最终的去向。 两皇争凰：女娇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