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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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耳甫斯夜以继日地走着,终于,他来到了泰塔罗斯山。在这座大山脚下,有一个通往下界的入口。俄耳甫斯冲破重重阻碍,来到冥王和冥后的王座面前。他轻荡琴弦,弦间流淌出如泣如诉的音乐之声。
俄耳甫斯悲痛地唱道:“冥界之王啊,我历尽千难万险,才来到你的面前,请你让她回到我的身边。若非如此,我宁可死去,也不愿独自活在人间!”他的歌声,那样缠绵凄婉,让人心碎。
冥界的灵魂们,都围绕在他的身边,静静地聆听,甚至连复仇女神,也忍不住流下同情的泪水。
冥王也被深深地打动,终于应允俄耳甫斯的恳求,恩准他带着欧律狄刻,回到人世间。
冥后亲自把欧律狄刻的灵魂,交到俄耳甫斯的手里,对他说道:“你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在离开冥界之前,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看她,不能同她说话,否则你将永远失去她。”
这对如蒙大赦的夫妻,感谢过冥王和冥后之后,便匆匆踏上返回人间的道路。在他们即将看到阳光的时候,俄耳甫斯忽然觉得,跟在他后面的脚步声消失了。他怀疑妻子没跟上,情急之下,他把冥后的叮咛,忘记得一干二净。他急忙转过身,想找回自己的妻子。一回头,他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清妻子的影子,她就再次从他的眼前逝去了。
远远地飘来,一个痛苦的声音:“永别了,我亲爱的丈夫!”
追悔莫及的俄耳甫斯,发疯似的向妻子追去。可是,冥河上的船夫卡戎,无论如何也不肯载他渡河。一连七天七夜,俄耳甫斯不吃不喝,乞求哀恳,在冥河岸边,来来回回地游荡。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了。神奇的七弦琴,无法再打开地狱之门,俄耳甫斯只得独自回到人间,孤独终老。
从此,俄耳甫斯的七弦琴,便高高挂在大树上,久久不再发出声响。他的父亲阿波罗,十分怀念儿子,便去请求宙斯之神。宙斯可怜俄耳甫斯死得悲惨,便把七弦琴挂在夜空中,点缀苍莽的天穹!这便是天琴座的来历。
“你该回去了,亲爱的小姑娘。”
离花苏醒过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天琴山外的一片草地上。此次远行,她并非一无所获,花奶奶的话,犹在耳畔回响:“本身就没病的人”,是指余长风吗?那他又为何高烧不退、长睡不醒呢?
带着满心的疑问,离花跌跌撞撞地回到秋雅镇。
在病房中,昏睡的余长风,突然被惊醒,他虚弱地说道:“有敌来袭,其他人跟随我出站!”他的眉眼间,掩饰不住焦急,慌张地跌下病床。
侍从上前扶起他,一脸为难地笑道:“殿下,这恐怕为时已晚了!”
愈靠近秋雅城,离花的内心,愈发忐忑不安。
天空弥漫着猩红的霞,仿佛被鲜血浸染似的,虽没有战斗的声响,但空气中却充满,异常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令人窒息非常。
突然,她在山路的尽头,偶遇到余长风的贴身侍卫余才,以及他率领的“白阳之盾”军队。她冲过去,询问着他们发生的事故。他们一个个全部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时,余才艰难地开口道:“现在的秋雅城,已经被‘血池’所淹没,岌岌可危了。”
离花难以相信,全身瘫软地坐在地上,不断地重复道:“怎么会这样?”
毫无任何的征兆,静谧的秋雅城,从地面上无声无息,不断裂开,分崩离析。巨大的裂隙中,滚滚冒出鲜红的血浆,仿佛汹涌的洪水般,吞噬着这片土地。这血浆中,含有腐蚀万物的毒液,无数的房屋,瞬间被腐化溶解,融入这血池的深渊之中。城中的居民们,更是无处可逃,被沸腾的汪洋,吞噬消融,生还者寥寥无几。不止秋雅城,它附近的几个小镇,方圆数千里之内,接连被血池所吞没,死伤者无数。霎时间的灾厄,降临到这些无辜者的身上,他们来不及呼喊、求救,便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听闻如此噩耗,离花浑身颤抖不已。她满含热泪地喊道:“那我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不是应该立刻实施救援吗?”
余才扭曲着五官,满脸讥讽地问道:“救援?!你是圣母吗?!还是活菩萨?!现在回去,等于白白送死。我们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又如何实施救援,只怕是自身难保!”
离花不赞同这样的观点,这种人完全不可理喻。她回过头,盯着“白阳之盾”的成员们,泪水止不住地哭诉道:“你们也跟着他,变成懦弱的胆小鬼了?弃全城人于危难中,而独自苟活在这里,心安理得地不做任何帮助,自顾自地逃走了?”
灾将军忍无可忍地大吼道:“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军心!现在的你,根本失去理智可言。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吗?回去等于送死,撤退才能将牺牲降到最小。殿下辛苦培养你们,难道是让你们白白送命的?!”
离花已泣不成声,她脱下“白阳之盾”的军服:“对不起,我只知道自己,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无数的无辜生命,这样悲惨地死去,却无能为力。”说罢,她便奋力地奔向,已被血池淹没的悲惨之城。
“等等,离花小姐,我们和你一同前往!”
“是啊,我们和你一起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阳之盾”成员们,都紧跟上她的脚步,迅速前往灾区!
灾将军立刻怒火中烧:“你们是在送死!难道冰宫的“白阳之盾”,就是这样一群,不服从命令的荒唐之辈?大名鼎鼎的‘蓝田院’,就是这样训诫你们的?”
在离花和士兵们的眼中,却散发着无比坚毅的光芒,和献身赴死的决心!
他们人数不多,两人一组,前往周边的各个小镇,解救那些奄奄一息,仍未放弃生存希望的,等待着救援者到来的人们。
真正抵达灾区,离花才深切地感受到绝望和悲壮。她可爱的故乡,只剩一片沸腾翻涌的血海,腥臭的尸体气息,扑面而来。难掩的忧伤,险些将她击倒在地。
身边的朋友们,将有气无力的她扶起,安慰她道:“离花小姐,你不能倒下啊。这里还有无数的人们,正等待着我们的救援,现在必须分秒必争啊!”
离花深吸一口气,每次到达战场那样。她的每一个细胞,都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她不断地劝告自己,必须镇定和冷静,究竟该怎样做,才能挽救这茫茫的血海中,还残存的微弱气息呢?
离花庄严地对同伴们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能找出,还活着的生命。但是,这样做,说不定会牺牲我们自己。”
同伴们没有说话,全部伸出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的笑脸上,散发着明媚的光芒。
“我们分别站在秋雅镇的各处,凡是没有完全消融的,能够站立的屋顶、塔尖和树枝上。一旦血海将它腐蚀殆尽,立刻寻找其他的落脚点,不可以白白送死。然后,我会在战场的中央,感召一切微弱的生命气息。虽然我不确定,能否成功,但我定会全力以赴,尽力一试。我会倾尽所有魔力,将他们拖举于空中,但我的能力有限,坚持不了多久,到时拜托大家,帮助我传送你们身边的伤者,从空中转运到周围安全的地方。拜托大家了!”
离花深深地,对这些勇士鞠躬致谢,温暖和感动,是她此刻唯一的动力。
这些战士们,立刻飞过血海,找寻一寸立足之地,仰望着天空,等候着离花的命令,而她到达战场的最中心,一个濒临腐化的屋顶之上。
接下来的场景,让离花伪装着的坚强,顷刻崩塌。
屋顶之上,窄窄的一席之地,好像浮萍一般,漂荡于浑浊的海洋。而它的一侧,伸出两双僵硬的手臂,依旧托举着还在睡梦中的婴儿。他的父母身体和头颅,已然被血海之兽,吞噬腐蚀消化,只剩下托举着的双臂,撑起他们唯一的希望,这场景令人为之动容!
离花站在不断腐化、逐渐缩小的屋顶上,将婴儿交到同伴的手中:“快将他送达安全的地方,这里交给我吧!”
同伴接过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你放心,我送过他后,立刻归来接你!”
茫茫血海,只留下离花,独自地感召着生命的呼唤,她尽力平复万分悲痛的心情,仔细学着千岛素的样子,用心地聆听着生命的呼吸声,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离花脚下的屋檐,不断地消失着,缩小至仅有一双脚站立的地方。平静的血海,夹杂着腥臭味,不时地侵袭着她,熏得她头昏脑涨。同伴们的处境,想必也是艰难至极吧,而他们都相信着,并等待自己的号召。此刻的行动,已经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但她却根本无法做到。
应该放弃了吧,离花真正得绝望了。连她自己都要赴死了,还想着去解救别人,真是痴心妄想啊。
突然,她想起了余长风。直到现在,离花都未见到他的身影,也许他正活在某处,等待着她的救援呢!她唯一不能放弃余长风,她不懂怎样放弃最爱的人!
离花祈求着上苍:“老天啊,恳求您帮助我,拯救这些可怜的人儿吧!”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高举起双手,托起绿色的紫形结界,用尽全身的力气,无限地蔓延着它。希望之光,在血海的上方,莹莹闪烁着。她微弱地感受到残喘者的气息,即使无比微弱,他们的心灵,也在不断撕心裂肺地呐喊着。生命的呼喊,如此的高亢激昂!
他们的身体,逐渐随着离花的指引,发出微弱的绿色之光,仿若星星点点的萤火,向着天空不断汇聚。
此时的离花,已经被血海所吞没。她的双脚和双腿,融化成血水,与血海融为一体,并向着她的身体,不断吞噬着。
不久,各处的同伴们,也亮起魔力之光,向着清澈的天空,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化作巨大的诺亚方舟,将数不胜数的伤者们,送往血海波及不到的地方。
离花早已感受不到疼痛,她最终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她完美得做到了,她终于可以歇息了,她实在是太累了!松开手,她弱小的身体,被吞没在血海之中,渐渐融化成血水。
离花的离去,使天空中本不稳定的结界,变得更加脆弱。无数的人从空中坠落,同伴们竭尽着全力,却也不能力挽狂澜。
千钧一发之际,岸上的灾将军,释放出无尽的力量,将坠落的人们,统统包围,直至此刻,所有的伤者,才被平安地救下来。
终于,“白阳之盾”全体成员,放下了他们悬着已久的心,随着无尽的血之海洋,逝去他们年轻的生命。
突然,波澜不惊的血海上,翻涌起急速的漩涡,沸腾起无数的气泡,好像什么可怕生物,将要迸发出来,但最终什么都没发生。
离花无力地睁开眼睛,她感觉自己被温暖地拥抱着,虚弱地问道:“余长风?你没事了吗?”
余长风赤着身体,流下了滚烫热泪,滴落在她的肩上:“嗯,是我。亲爱的,是我。”
离花泪中带笑:“太好了,你没事。我一定在做梦吧,或者身在天堂。”
余长风哽咽着:“对不起,是我让你失去双腿。是我伤害了你,真的,对不起……”
离花用力抱紧他,仿佛他融进自己的身体:“你是傻瓜吧?我又不是帮你才变成这样子的,你干什么道歉啊……就是有点可惜,腿感觉不到了……”
“不会的,不会的!花儿,我一定会帮你的,一定会!”
日月星辰,不断交替;时间流水,冷酷无情。
血海从地面的裂隙中,渐渐地褪去了。苍茫大地间,凄惨荒凉,毫无他们的任何痕迹。
固执己见的灾将军,对这些“白阳之盾”的勇士们,也敬佩不已。他们牺牲生命,却拯救苍生,既有智慧,更有勇气。大地之间,连他们的骸骨,都不曾留下。冷酷地将他们的存在,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在大地的中央,却躺着一个半身的少女,那是离花的尸体。她的双腿和双脚,已经消融不见,只留半身的躯体。 三重狐格与三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