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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感觉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的,容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只是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梳妆台前。
身侧跟着的是琴心,她素日里面无表情的脸庞,秀眉微蹙,此刻难得有了一丝忧虑的神情。
其实今日的温度并不是很高,可他们却都觉得有一点燥热,惹得心情也跟着躁动起来。
大夫是钟义请来的,当他背着白发苍苍的医者,从门外一跃而进的时候,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
容颖不认得那名医者,以前从未请过他来,但听钟义说他在京中还是挺有名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床畔旁的菁儿一看大夫来了,立刻就扶着雪儿一块儿起身,为大夫腾出了足够的地方来。
没有停歇就一路狂奔回来的钟义,此刻正站在屋子中央,凝望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脸安详的于嬷嬷。
渐渐地,钟义陷入了沉思。昨日于嬷嬷同他语重心长地谈话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是第一个知晓她身体状况的人,而她也没有打算对他隐瞒。
人生在世,逃不脱的无非就是生老病死四件事。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旁人奄奄一息了,但这一次,却略微有些不同。
因为于嬷嬷给了他一种母亲的感觉,他意识到的时候,感觉有些手足无措,甚至觉得有些下吓人,他只好将这突然涌出来的情愫给藏在了心里头。
昨夜里他们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于嬷嬷自始至终都想劝他好好照顾容颖,直到他说出自己真实想法之后,于嬷嬷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后来他们没再说话,于嬷嬷无意间看到他衣服破了,说什么也要为他补起来。
借着昏暗的烛光,于嬷嬷眯着眼睛,一板一眼模样认真。她双手动作有些不灵活,可毕竟是练家子,所以缝起来还是比较得心应手的。
缝补完了以后,于嬷嬷就硬是拖着病殃殃的身子起来,为钟义重新穿上。她手上的动作极其温柔,就连目光里也满是慈爱。
就在那一刹那间,钟义觉得,于嬷嬷很像他的娘亲。当初家中生活困难,父亲执意要送走他。母亲没办法,临行之前最后为他整理了一次衣裳。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娘亲了。直到有一年清明的时候,他有机会回一趟老家,可结果却只看到了两座早已经长满了青草的坟墓。
当钟义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容颖等人早就都围在了大夫的身边,一个个的眼圈泛红,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等着大夫开口。
可是大夫捋了捋胡子,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也不知道他在犹豫些什么,反正就是半天了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容颖发话了,她垂下眼睑,抿了抿唇,似下定决心一般,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轻声问道:“无论情况如何,还请先生明言。”
正是因为有了容颖的话,大夫这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头幽幽道:“恕草民直言,郡主还是趁早为她准备后事吧。”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菁儿就扑腾上来,作势要打人。好在钟义眼疾手快,连忙跑了上来,从菁儿的身后拦腰将其紧紧抱在了怀里头,这才没让她一时冲动误伤人性命。
可就算是受到了束缚,菁儿仍旧是挣扎着要去打人,她一边折腾一边破口大骂:“你说的什么话?她明明就是睡过去了而已,你这个庸医!”
大夫见状,吓得额头上直冒冷汗。不过他只是抬手随意擦了两下子,便对着容颖抱拳道:“郡主,草民句句属实。若是郡主觉得草民乃是庸医的话,那便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之后,大夫就一脸气冲冲地跑去迅速收拾好了医药箱,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容颖勉强还能够镇定自若,强撑着身子和情绪,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菁儿在明白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之后,便失控地趴在了钟义的怀里头嚎啕大哭。
整个过程下来,跟在她身畔的雪儿倒也算安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双眼红通通的,像是只兔子一样。
“嘘。”容颖突然间伸出了食指放在唇边,扭头看着菁儿,示意她不要再出声了。
听到了容颖的命令之后,菁儿不敢再哭出声来,只好从钟义的怀里头探出一个脑袋,睁着猩红的双眼,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屋内在一瞬间之内重归寂静,就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容颖觉得脑袋里边有些发懵,她抬着有些沉重的腿,缓缓走向了于嬷嬷的床畔。
床上的人儿闭着眼睛,面容安详,实在是看不出来早已经病入膏肓了。如果猜得不错的话,于嬷嬷病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她瞒得非常好。
不知不觉中,容颖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于嬷嬷对于她来说,有着非常特殊的存在。
既像是个长者,又像是个老师。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做事很有分寸,从来不会逾矩。也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人和她相处的时候,都会觉得很轻松。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容颖渐渐地不怎么爱跟她说一些私密的事情了。也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于嬷嬷的存在感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就算知道于嬷嬷已经年过半百,是个半只脚踏入黄泉的人,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她最近身体怎么样之类的话。
现在想来,容颖只觉得很是后悔。她平日里应该对于嬷嬷多多关心一下的,否则的话也不会等到她病入膏肓了,她才知道原来她已经不行了。
正在她自责到不行的时候,猛然听到了于嬷嬷慈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郡主啊,老奴说过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鼻子呢?”
一双温暖的手上摸上她的脸颊,紧接着眼角的泪珠便被温柔地擦去了。待眼前清晰了些,正好对上了于嬷嬷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在看。
容颖总觉得她是生气了,于是连忙擦去了多余的泪水,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来:“谁说的?嬷嬷不能说胡话的。”
而听到嬷嬷的声音后,先前尴尬站着不知所措的众人也急急地围了过来,皆是担忧地看着于嬷嬷。
一时间看到了这么多人,于嬷嬷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后心满意足地笑了:“你们怎么都来了啊,哈哈!”
看到于嬷嬷暂时没有事,钟义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望着于嬷嬷的眼睛,里边诉说着只有他们之间能够读懂的话。
菁儿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了床头边,对着于嬷嬷撒娇:“嬷嬷你不许有事,不许有事!否则的话……”
后面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总之她就是不想看到于嬷嬷出事。在场的所有人中,唯有她是脾气最容易失控的,可也唯有她敢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于嬷嬷没有做声,她伸手摸了摸菁儿的发顶,目光却是找着雪儿的身影。这一屋子里头,她最疼爱的两个人就是菁儿和雪儿,而她们两个人也算是比较有良心,从来不会辜负她的深情。
“你们两个丫头啊,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菁儿你脾气不好,以后多跟雪儿学学。”于嬷嬷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猛然咧嘴笑了一下。
看她这样,雪儿便知道她实在喊自己过去,于是便乖乖地蹲下身子去,将手放在了菁儿的旁边。
“哪有,嬷嬷偏心。”菁儿低下头去,噘嘴不开心地反驳了一下,她认为雪儿的性子太奇怪了,在熟人面前特别活泼,而在生人面前则是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
如果要让她多学学雪儿,那恐怕就是想要了她的老命,毕竟她不是一个藏得住情绪的人。
但是于嬷嬷也没有同她争,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容颖知道她这是累了的意思,便率先起身,引着众人不得不随着她。
“嬷嬷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再过来看你。”容颖俯身握着她的手,柔声细语地交代了一句之后,便带着所有人离开了房间。
菁儿有点儿不愿意,踌躇着脚步,一步三回头。钟义和雪儿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侧,生怕她会回头扑了回去。
不过他们实在是想多了,菁儿最怕的人就是容颖,只要容颖的一句话,哪怕是再怎么舍不得,她也不会回头了。
最后出来的是琴心,她细心地关好了房间门之后,便回身跟着众人的脚步。可是恰好一转头,便看到了菁儿正抬头瞪着钟义,而钟义却只挠头,对着她傻里傻气地笑着。
无论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儿刺眼,琴心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双手死死握紧。
她仿佛感觉到了指甲嵌入肉中的感觉,但奇怪的是,她却并不觉得疼。在容颖一个疑惑地回头后,她就连忙小跑着,再次跟上了面前的大部队。
“哼,你给我小心点儿,再有下次我就剁了你的手!”待琴心走近的时候,猛然听到了菁儿说了这么一句话。她错愕地抬起头,却发现她是在跟钟义说话。
钟义颇为无奈,却也奈何不得菁儿,只能跟着点头,一个劲儿地应好,只盼着菁儿能够消消气。 重生之荣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