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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时间可以停留,安素心多想让眼前的景象静止,让楚颉永远不要长大,不要面对人心的险恶。
然而生命是流动的,安素心左右不了时间,她留不住楚脩的生命,也阻止不了楚颉面对命运的冲击。
这天,安素心又像往常一样带着楚颉和景馨来到了后花园,交代他们两个人自己去玩儿以后,她就拿了一本书,靠在凉亭里休息,没等她悠闲多久,景逸就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又怎么了?”安素心将手里的书放到一旁,对景逸挑了挑眉头。
“西边出现时疫,情况好像还挺严重的,那边的官员处理不了,递了家里奏折,请朝廷帮忙想办法。”景逸往楚颉和景馨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之后,才低下身蹲在安素心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外面那些老臣们本来就不服楚……咳咳,臣是说,外面那些老臣本来就不太服皇上,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臣估计……”
“估计什么?”安素心冷笑出声,看着远处淡淡的说道,“那些老东西也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当初楚颉刚继位,哀家是为了朝廷稳固才没有立刻对他们出手的,他们还以为哀家是真的怕了他们吗?没什么好顾忌的,景逸,你听着,外朝要是有人敢趁着这次西边出现时疫动手动脚,你也不要手下留情了,来一个杀一个,免得那些混账觉得楚脩不在了,哀家和楚颉就处置不了他们了。”
经过一年多的磨炼,成长的不只是楚颉,还有安素心,现在的安素心已经越来越杀伐果断了,谈吐间隐隐的有了楚脩的影子,好几次都在她身上感觉到了楚脩才能给他造成的压迫感。
见安素心生气了,景逸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有些犹豫的说道:“太后,你这是……要大开杀戒?这……这不太好吧?现在外朝才稳定下来,你现在对那些老臣们出手,怕是又要出乱子。而且……那些可能会对皇上出手的人,都是世家贵族,牵一发动全身,太后你要真想跟那些老臣们计较的话,应该会杀很多人,而那些人当中,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无辜者。因为政治的事情,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太残忍了。”
“无辜者?天真,王侯之家哪有真正的无辜者?那些人的命运从出生时起就已经注定了,他们要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耀生,也应该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耀死。这是每个世家子弟都该有的觉悟,谈不上残忍二字。”安素心呵呵的笑了两声,将她手里的书手了起来,抬手挥退了身边的下人,坐直身子看着景逸说道,“话说,景逸,你何时变的这么温吞了?你记住,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人性,是权力,是政治,权力和政治是容不下善心的。”
“可是……”景逸纠结的皱了皱眉头,还想再劝安素心几句,然而安素心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景逸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就有接着说道,“可是什么?自从先帝驾崩开始,在哀家面前就已经容不下你说那些可是了。你也一样,景逸,收起你那些无用的善心吧,你的仁心救不了你的家人,要成为人上人,你就要有一颗铁石心肠。哀家最后提醒你一句,你要记得,你刚刚想放过的人,是可能伤害你的主君和你女儿性命的人。”
是,从安素心把景馨接进皇宫开始,他就知道,景家和楚家的命运已经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了,楚家兴则景家兴,景家亡则楚家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为那些企图伤害楚颉的人求情呢?听到安素心这话,景逸眼神微暗,低着头沉默了下去。
安素心长长的叹了口气,盯着景逸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做出了适当的对让:“罢了,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皇上才登基没多久,现在就把朝堂上搅的血雨腥风的确不太好。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杀鸡儆猴,给那些心思不纯的人一个教训就行了。”
“臣遵旨。”景逸俯身叩拜,表示他明白安素心的意思了。
安抚好景逸,安素心又把她的注意力放到了西边。
呵呵,西边,多年没听说那边的事情了,上一次她去西边,还是跟楚脩一起去的吧?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和楚脩离开西边的时候,是一个傍晚,那边天色很暗,西边的百姓们为了感谢她和楚脩,送了他们一城的长明灯。那天的烛火真好看,后来她和楚脩的孩子果然如西边那些百姓们所愿平安出生了。
说起来,她倒还没有报答过西边那些百姓,这次……就让她带着楚脩的遗愿再去西边一趟吧。
心里这样想着,安素心便侧过头对景逸说了一句:“至于西边……你派人安排安排的,三天后比较亲自带着太医院众人去西边一趟。”
“什么?太后,你要去西边?”景逸被安素心惊到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阻止她道,“不行,万万使不得,太后你是万金之躯,怎么能在西边出现时疫的时候亲自去西边呢?再说了,你要走了,京城这边怎么办?皇上他怎么办?”
“京城这边不是还有你吗?”安素心早就猜到景逸会有这样的反应了,至始至终都表现的非常淡定,“多年前,哀家和先皇一起去西边的事情,不就是你在京城主持大局吗?景逸,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现在的你,比当年的你厉害多了,哀家相信你不会让哀家失望的。告诉哀家,如果哀家把皇上托付给你,你能照顾好他吗?”
能是能,但是他为什么这么要一直帮他们夫妻两个照顾孩子啊?楚脩在的时候帮楚脩,楚脩不在了他又要帮她安素心,他这是倒了多少楣?
景逸苦笑着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文安素心:“太后,你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西边了吗?”
“是的。”安素心坚定的点了点头,看着景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哀家想再去西边一次,想再走一遍哀家和他一起走过的路。”
她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还怎么拒绝她?景逸揉着太阳穴挫败的抿了抿嘴,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苦笑着同意了安素心的安排:“既然太后你已经有所打算了,臣……臣自当为你保证后方安全。”
“如此甚好。”安素心满意的笑了。
三天后,皇城大开,自上一次陪先帝出巡之后,太后安素心再次带人前往西边。
这一次,安素心整整在西边待了半年,半年里她和西边的百姓们同甘共苦,亲力亲为的帮他们解决时疫麻烦,等她再离开西边的时候,西边的百姓们已经把她视为神明了。
而这一次,也是安素心这辈子最后一次去西边,此后的岁月里,她一直待在皇宫中,辅佐着楚颉。
时光荏苒,九年时间如白驹过隙,一下子就过去了。
转眼间,楚脩已经走了十年,而楚颉也已经十八岁了。
多年里楚颉和景馨一起长大,两人像当初的安素心和楚脩一样相互扶持,心意相通。
安素心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等到楚颉行了加冠礼后,就立刻给他和景馨主持了婚事。
那是一场举国同庆的盛世,在婚礼举行的三个月前,安素心就已经下令大赦天下了。
楚颉成婚大牛,整个京城都被红海淹没,从景家到皇宫一路繁花,十里红妆陪着新娘子一路送进了皇上寝宫。
晚上的时候,景逸派人准备了许多烟花,烟火升空,把整个皇城都照亮了。
安素心现在皇宫的观星阁上看着城下的百姓聚在一起狂欢,忍不住湿了眼眶。
“十年了,先帝在的时候没有看到这样欢乐的景象,他走了十年后,太后你终于帮他实现了他的梦想,这盛世和先帝曾经跟臣设想过的一模一样。”景逸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了安素心身后,陪她一起看着远处的景象,一如过去过年一样,似乎他们谁都没有变,景逸还是这样追寻着安素心的背影,唯一不同的就是……此时,安素心身边已经没有了楚脩。
安素心垂在身边的手缓缓握紧,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景逸都以为她没有听到他说话了,才轻轻的耸了耸肩膀,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回了他一句:“是啊,这人间终是如他所愿了,哀家……哀家也如他所愿的苟活了十年。现在想来,他方面留下楚颉那些孩子,就是为了困住哀家,不让哀家追随他而去吧?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是哀家,最了解哀家的人是他,只有他知道怎么才能让哀家在没有他的世界活下去。”
而现在,楚颉已经成婚了,这世间也太平了,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去找她了。
最后那些话,安素心没有说出来,可是景逸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太后,你还好吧?臣怎么觉得……你的神情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臣送你回去休息吧。” 江山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