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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边蹑手蹑脚地向床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将脸蒙住。他此刻身上穿的也不是平日里的衣裳，以免被人看到认出来，格外地小心谨慎。

　　来到床边，屋中光线十分昏暗。月光从窗子透进屋中，但离着床太远，实在看不清床上的情况。模糊的轮廓是两个人并肩躺着。应该是他们老夫妻俩无疑。

　　孙士继望着床上躺着的两个人，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悲伤。两位老人相依为命，若是其中一个死了，剩下的那个人该有多么凄凉。从此孤苦无依，不知还能否活下去。

　　他脑中忽然出现一个念头，要不然......送两个人一起走吧！

　　随即，孙士继苦笑摇头，对自己忽然生出的悲悯之心感到羞愧。行最恶之事，竟怀悯人之心，真是卑劣而又讽刺！

　　孙士继掀开两人身上盖的被子，俯下身用手摸了摸头顶，他今日来时记得老妇人头顶发丝已稀，只松松绾了个髻，耷拉在脑后。

　　他摸到了躺在外面的人头发稀少，认定就是那个老妇人，便从怀里掏出拨门的匕首，伸手摸到老人的下颌，又向下摸到脖颈处，刚要将匕首伸向脖子，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孙士继吓得浑身一颤，险些将匕首扔掉。转头朝门口看去，忽然房门被人推开，发出响亮的“吱呀”声，憧憧黑影立在门外，忽然火光一闪，亮起一只火把，紧接着又亮起两三把，还有几只灯笼被点亮，外面一下子亮如白昼。

　　火光晃动，照在门口一群人身上。正是他见过的那个刘大人，还有师爷和张捕头。他们身后还站着几个腰间佩刀的衙差，手里举着火把，有的提着灯笼。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光影扭曲的清秀俊朗的眉目，显得莫名诡异，好似一群来自地府的索命无常。

　　其实孙士继不知道，光火映照下，他半隐半明，恐惧使他的面目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仿佛一只从地狱逃出的恶鬼。

　　叶溪亭望着屋中绝望的男子，脸上的神情渐渐支离破碎，原本斯文俊秀的面容，此刻变得如此扭曲怪异。心里忽然想起一句话，有些事人不能做，做了，就会变成鬼！

　　“当啷！”一声脆响。孙士继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他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掩面，放声痛哭。

　　将孙士继带回府衙，刘瑾怀立即升堂审问。

　　张方旭在济世堂孙士继的房间中搜出了一张名单，上面有吴柳氏和今夜这户人家，还有几人与济世堂的台账比对后，都是反复领取过防疫病药物的人。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孙士继也没有什么可狡辩的。对杀吴柳氏和挖走常老翁之罪供认不讳。

　　刘瑾怀问及他在杀吴柳氏之时是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孙士继道：“此前我曾两次去张家，以看诊为名，观察他家中形势，发现厨房的窗子对着正房的侧窗，故而想到利用影子之法。当夜我趁张老大出门买药之时，将穿在里面的一套衣裳褪下，待到他到厨房煎药之时，便在屋中挂起衣裳，趁机离开将吴柳氏骗出杀死。”

　　“为何要挖走他们的心？”刘瑾怀问道。

　　孙士继颓然跪在堂下，发髻不知何时散乱了，几缕头发垂在脸侧，灯烛光亮幽昏，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仿佛一个失魂落魄的躯壳，道：“我研究出来防疫病的药，有些问题。有些人承受不了药性会引发心疾。我养的兔子吃药死了，我剖开尸体发现兔心变得异常硕大，猜想人心可能也会如此。一方面想证实自己的猜想，另一方面担心尸体的异状被官府发现，查到是因为吃了我的药而死，所以才杀了人将心挖走。”

　　刘瑾怀问道：“那两颗心被你如何处置了？”

　　孙士继道：“烧了。”

　　至此，孙士继的案子告破，刘瑾怀判他杀人抵命，秋后问斩。衙差将人押回牢中等候处决。

　　昏暗的大牢，潮湿阴暗。墙壁上的铁枝架着油灯，豆大的火苗微微颤动，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三尺之隅。

　　夏荷抱着双膝坐在牢房中，头埋在臂弯里，像一块立着的石头。玉容在隔壁牢房里趴着，他身上的伤刚结了层皮，不再渗血，还没有办法起身。伤口让他有些发热，浑身仿佛爬满了蚂蚁，在噬咬着骨头和皮肉。

　　玉容费力地挪到牢房边，从栅栏间伸过手去，扯了扯夏荷的衣裳，嘶哑道：“你为何也进来了？难道......”

　　夏荷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只通红的眼睛看向玉容，道：“还不是为了你！那个时久久不死，醒来就会指证我们，所以，所以二夫人让我去......”

　　“嘘！”玉容急忙将手指压在唇上，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转头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道：“他们没把你关在女牢，而是关在我旁边，肯定是想从我们这套话！”

　　夏荷抿了抿嘴唇，眼角扫到玉容下半身的血，忽然哭了出来，呜咽道：“我好害怕，他们把你打成这样!会不会也打我？我可受不住......”说完哭得更厉害了。

　　玉容被她哭得心烦，先是劝了两句，发现没用便低吼了一声，夏荷才止住哭泣。

　　“你说二夫人会救我们吗？”夏荷抽泣道。

　　“救我们？你想都不用想！”玉容冷哼一声，道：“那个蠢女人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哪有能耐来救我们？”

　　“别这么说，二夫人她待我们还是很好的！”玉容争辩道。

　　“蠢女人！疯子！”玉容听了夏荷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嗓音也提高了几分，吼道：“要不是她逼着我们干这些蠢事，我们哪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她就是个疯子！”

　　“别说了！”夏荷瞪他一眼，斥责道：“你也拿了她不少钱，没有她你哪辈子能过上那等逍遥日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去逛窑子找婊子！”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玉容无奈地用拳捶地，道：“哼，她给的钱，到时候她要是不想办法把我们救出去，我也不能轻饶了她！”

　　夏荷本来生气转过了身去，但听到他这些话有些不明所以，便转过头来问道：“你说些什么？”

　　玉容冷哼一声，眸中狠厉的光芒闪动，道：“死疯子，休想将让我一个人顶罪！”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