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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如血,半天残红。烧云渐渐向山巅退去,太阳收起明亮的羽翼,头上的天空由灰渐转黑暗。
银阁山庄给主人家做饭的主厨房内,炉火升腾,炊烟袅袅。厨子和打下手的婆子们忙得脚不沾地。
“老爷成天往山庄里招些乱七八糟的人,这吃饭的嘴又多了三张,做饭的人不给增添,我们怎么忙得过来呀?”洗菜婆子蹲在地上边用力搓洗青菜边抱怨道。
另一边和面的厨娘一边用力按着盆里的面团边笑道:“多几张嘴算的了什么?咱们这吊死鬼山庄不怕来活人,就怕活人进来了出不去!”
“我呸!”洗菜的婆子啐了一口,骂道:“少放你的臭屁,你出不出的去不打紧,我老婆子还得活着出去看孙子呢!”
厨娘“咯咯”地笑起来,手笑得发抖干面粉撒多了,只好又去水缸里舀了小半瓢水,边走便笑道:“我也得出去,外面还有那么多相好的等着老娘呢!你这老太婆不出去也罢,你儿子媳妇巴不得你别回去,最好也变成这山庄里的吊死鬼!”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洗菜婆子刚要开骂,灶台另一边传来一阵隐忍的笑声,发笑的是个半大的少年。他脸上蹭了碳灰,像只花脸小猫,正蹲在灶前拿着扇子生火。
洗菜婆子满脸皱纹颤抖,奋力撑开耷拉下来的眼帘,怒喝道:“你个小王八羔子!你笑!当心钻进灶坑里烧死你!”
“徐婆子你放心,你不会变成吊死鬼的!”少年笑道:“吊死鬼都是年轻漂亮的公子,你不配!”
话说完,少年和厨娘都哈哈大笑起来!
厨子身材魁梧,虎目圆脸,面色赤红,正切着案板上的猪肉,不耐烦地厉声喝道:“都特娘地给老子闭嘴!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儿嚼舌头扯闲篇,谁耽误了晚饭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都不做声,低头忙活手里的伙计。
厨子将他们挨个瞪了一遍,最后朝门外瞟去想看一眼天色,谁知道却看到一个眼生的女子站在门口,不由一惊。
时久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你是何人?”厨子蹙眉道:“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我是......”时久久事前没想好要如何介绍自己,一时语塞,沉吟道:“是......庄里的客人。”
“哦!”厨娘直起腰,转头看她,上下打量一番,娇笑道:“就是你呀,多的那张嘴!”说着朝洗菜婆子抬了抬下巴。
厨子道:“你有什么事?是不是饿了?饭一会儿就得,你再忍一会儿!”
“不不不!”时久久摆摆手道:“不是我,是那个道长!方才我在院里遇见他,他说他饿了,叫厨房给他送些吃的,我只是帮着传个话。”说完便离开了。
厨子一听是道长要吃的,顿时变了脸色。庄主吩咐下来了,道长是庄里的贵客,一定要好生招待。有人怠慢了之前来的那个和尚,被庄主罚了工钱。
立即转头对少男道:“快快!锅里有刚蒸好的青丝莲藕,快给道爷送去!”
少年答应一声,扔掉手里的蒲扇,站起身就往蒸锅那边走。厨娘忙喊住他,走过来用围裙给他擦了擦手,又在脸上擦了两把,笑道:“别跟个泥猴似的,这让道爷看了你可怎么吃得下饭?”
少年走到灶台边,打开锅盖,热气滚滚而出。将里面的青丝莲藕放进了食盒,厨子又让少年拿了馒头,还盛了一碗汤放进去。
厨子催促道:“快去快回!”
少年答应一声,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山庄后院除了道士没人在此居住,是以夜幕已临却依然没什么光亮。山间的寒风吹了下来,在楼宇亭台间穿梭,发出呜呜咽咽之声。少年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直觉得全身一阵阵发凉。
前两天这里诈尸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当时只不过当个笑话一笑了之,还觉得甚是有趣甚是热闹,可如今两脚踏进这后院才又想起此事,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四周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
少年咽了咽口水,转身想往回走,但想了想又不敢就这样回去,只好咬牙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
黑夜之中只有远处一间屋子亮着灯,那应该就是褚道长住的地方。少年走着走着猛然想起,好像听说那道士就住在诈尸的灵堂里面。
一阵寒风吹过,顿时打了个激灵,全身汗毛倒竖起来。
少年有些想哭,吸了吸鼻子,发现鼻水已经被冻住,心里不由骂道:“该死的老道,住在前院多好,为啥这么矫情非要住到这偏僻的后院来?还要住在灵堂里,真是脑子被王厨子的大屁股被坐过!”
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发出低沉尖啸之声。周围的黑暗中,隐约有什么东西潜伏着伺机而动。虽然前面一点灯光影影倬倬,虽然是前几天诈了尸的灵堂,但好歹那里有活人,还是个道士!少年有吸了吸冻住的鼻水,心中念叨着:“看不见!听不见!......”快步朝那屋子走去。
正厅里亮着灯,明亮的琉璃盏照得灯火通明。少年来到门口,发觉其实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屋室整洁明亮,桌椅陈设齐全,和山庄里其他房间并无什么两样。厅里烧着炭火,十分的温暖,屋门关着,他从窗外朝里面看了看,隔着明纸隐约瞧见里面没人。
少年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扬声道:“道长!您可在里面吗?我是厨房来给您送饭的!”
不多时,屋子里面传来脚步声,房门打开,褚道长一身道袍,青丝绾髻,仙风道骨地出现在门口。
少年见此,顿时觉得心安了不少。有这等仙人在此,什么妖邪鬼怪都不敢在此作乱。“道长,这是给您送来的饭菜。”少年将食盒提到面前。
他原本以为褚道长会接过食盒,然后转身关上房门。这个道长看起来面色十分冷峻,透着疏离的威严,他心里暗道:“此人一定很不好相处!”
谁知道,面前的房门一下子被拉开,褚道长侧身让开,屋里的灯光和暖气扑面而来,道:“外面冷,快进来暖和暖和吧!”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