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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车里站出来的人是一个老妪，佝偻着身子，两鬓花白，稀疏的头发在头顶绾了一个圆髻，上面插了一支竹簪。老妪脸上皱纹堆垒，皮肤干枯蜡黄，两腮和眼角都已下垂，看起来好像耷拉着嘴角，薄唇已经干枯，贴着牙床。看起来已是一位耄耋老者。
身上却穿着大红的锦袍，前面金线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样，上好的衣料在阳光下光泽熠熠，寒风中垂直挺阔，纹丝不动，极尽雍容之态，若是穿在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妇身上，绝对是风华绝代，艳冠群芳。只是穿在这样一个身姿佝偻的老妇人身上，实在有些怪异。
老妪手里拄着一根木头拐杖，拐杖头雕刻着一只孔雀。她下车之后，紧跟着她身后又钻出一个小脑袋，朝方分玉这边看了看，接着一挑布帘，从里面走出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身白裙素白如雪莲，头上绾了两个小圆髻，如瀑的黑发流泻在身后，层层叠叠的裙裾在风中被扬起，好像雪莲中绽出的一个小仙女。小姑娘自己跳下车。
时久久正看得惊讶，车帘一挑，又从里面钻出了一个小姑娘，四五岁的年纪，身穿白裙，头顶两个小圆髻，长发披在背后，与前面出来的小姑娘一模一样。时久久看得呆了，还以为是眼花，抬手揉了揉眼睛，竟真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裙小姑娘站在雪地里。
方分玉已经向她们走去，时久久回过神来也跟了上去。
老妪拄着拐杖站在马车边，耷拉的眼皮遮住了浑浊的双眼，下垂的嘴角使她看上去有些凶恶。方分玉疾步来到近前，语气十分恭敬道：“苏姐姐，你怎么下车来了？天冷风大别着了凉！”
时久久跟在方分玉身后，闻言不由吃了一惊，苏姐姐......姐姐？！心道：“不知是他辈分太高，还是这位奶奶辈分太低了？”忍不住目光越过方分玉，朝老妪多看了几眼。
“有何事呀？”老妪声音暗哑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方分玉歉然道：“遇到了一个朋友，她遇到了些麻烦，我帮了点忙，耽搁了，实在对不住！”说着低头对两个小姑娘一笑，柔声道：“让素心、妙心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两个小姑娘长得一模一样，圆圆的小脸白皙粉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如点漆一般黑亮，小巧的鼻子和樱红的小嘴，可爱动人，好像两个粉雕玉砌的娃娃。两人一起仰着头，望着方分玉，面上却无甚表情也不说话。
时久久蹙了蹙眉心，隐约觉得这两个孩子有些古怪，双胞胎她是见过，却没见过长得这样丝毫不差的，再相像的两个人也多少会有些诧异，可面前这两个小姑娘，就好像是从画里拓下来的两个人，实在是看不出一点点区别。而且这两个孩子虽然长得十分惹人怜爱，却透着一股阴寒之气，有人对她们说话也不发一言，不会是两个哑巴吧？
时久久正蹙眉盯着两个小姑娘，忽然感到一道寒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她转头去看，见一旁的老妪正望着她，面色不善。时久久不禁打了个冷颤，好像做了错事被人抓到，尴尬地讨好一笑，赶忙收回了视线垂下头。
方分玉也顺着老妪的视线看了一眼时久久，转头对老妪笑道：“苏姐姐，这位就是我朋友。”
老妪点了点头，收回盯着时久久的目光，对方分玉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启程吧！不要耽误了事情才好！”
方分玉转头看了看时久久，又看了看老妪，道：“苏姐姐，我这位朋友住在城里，此刻她只身一人无法回去，苏姐姐若不介意，可否让她随我们同行，等将你们送到目的地，我再和她一同返回城里。”
时久久闻言立即摆手，扯了扯方分玉的袖子，对他道：“不必了大侠，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莫说她自己还有事要办，就算没事她也不愿和这古怪的婆孙三人待在一起。这个被方分玉称为“苏姐姐”的老太婆莫名散发出一种阴郁令人心里发毛的感觉，实在让人不敢与之共处。
方分玉往回城里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已经出来四里多地了，你若自己走回去，城门落锁前肯定到不了，今晚你就要露宿荒野了。腊八之夜露宿野外，就算没有豺狼野兽把你吃掉，明早你也冻死了。跟我们一起走，好歹应该可以赶在城门落锁前进城。”
时久久确实 没想到时辰问题，她抬头看了看西天血红的夕阳，透过树枝将马车融进橘色光芒之中，心里权衡着自己的脚力和城门落锁的时间，一阵恐慌犹然而生。方分玉说得没错，她此刻自己往回走，绝对不可能在锁城门前赶回去了。
红衣老妪佝偻着身子，微仰头目光在时久久和方分玉脸上扫了扫，道：“那就让她跟着吧！”说完转身要上马车。
方分玉赶忙上前，搀扶着老妪上了马车。回过身，两个小姑娘已经并排站在了他身后，正仰着小脑袋望着他。方分玉又将两人分别抱上马车。车里伸出一根拐杖将车帘挑开，两个小姑娘矮身钻了进去。随即拐杖收回，车帘便落了下去，厚重的棉布帘来回摆动了两下。
方分玉回头去看时久久，朝马车瞟了一眼，道：“上车吧！”
时久久绞着两手，看了眼马车前驾车的位置，为难道：“不如我和你一起在外面驾车吧？别去打扰老人家了！”
方分玉目光凛然变色，朝马车看了一眼，面上似有一丝惊慌划过，看了片刻见车帘没有动静，方转过脸来，道：“马车疾驰寒风如刀，你没有内力御寒受不了的。到车里去吧，没有多远的路了。”
时久久磨磨蹭蹭地来到马车边，方想回头再与方分玉通融通融，却还未及开口，便被他拎这胳膊推上了马车。方分玉在推她上去时，在她耳边低声道：“进去一句话都别说！”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