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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方旭微微颔首，抬了抬手，示意孙士继请说。
孙士继低头，掸了掸袍子上面根本没有的灰尘，道：“昨夜我到一户人家出诊。未至戌时前往，戌左右时到了病人家中，亥时左右才离开。因为当时夜已深，那户人家的长子便陪同我一道回了济世堂，回来后我便休息了。”
张方旭半眇双目望着他，狐疑道：“孙郎中竟对时辰记得这样清楚？寻常人可是做不到呢！”
孙士继笑了一下，道：“家父近来身体不好，每晚我都会熬副药给他喝。酉时起火，熬一个时辰，刚好吃过晚饭后半个时辰，药也熬好了，伺候家父喝药，那时正是戌时。昨夜药尚未熬好，便有人来叫我出诊，出门前我特地算好时辰，嘱咐我爹看着炉火，准时喝药。是以时辰记得很清楚。”
孙士继对答如流，说辞滴水不漏。但这并没有减轻张方旭对他的怀疑，在张方旭心中，疑犯对许多事情的细节，尤其是时间问题，说不清楚比说得十分清楚要可信得多。孙士继这套说辞太过完美，不免有些刻意的味道。
但若孙士继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不可能是杀死吴柳氏的凶手。
张方旭手指缓慢而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抬眼看了看孙士继，问道：“令尊得了什么病？”
孙士继道：“没什么大病，就是近来胃口不大好，总觉得体乏心慌。”
“哦！”张方旭点了点头，道：“孙郎中给令尊熬得什么药？”
“都是一些补血养身的药。”孙士继知道他是想追问些细节，便将药材名字一一报了出来。
张方旭听着那几样药名，心里也不知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只好频频点头，最终道：“令尊身体有恙，还要多多休息才是，就不要让他担忧操劳了！还望令尊早日康健！”
“多谢张捕头关心！”孙士继笑道。
也没有什么可以再问，张方旭要了孙士继昨夜出诊的那户人家的地址，便带着两个衙差告辞离去了。
在走到孙士继房门口之时，张方旭忽然停住脚步，身形凝滞了一瞬，转回身望着孙士继，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道：“孙郎中，你说......凶手挖走那些死人的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孙士继原本噙在嘴角的淡淡笑意，在此刻凝固，脸上似有若无地笼上了一层阴冷的青灰色。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沉默半晌，张方旭忽尔一笑，摇了摇头，转身迈步出了房间。
他问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
孙士继将三人送到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阳光洒在他身上，金黄温暖，仿佛一张柔软的羽纱轻柔地罩在身上，他嘴角缓缓地，缓缓地，浮上一丝笑意。有些阴冷，有些凄然。
张方旭依照孙士继所言找到了昨夜请他出诊的那户人家，一个中年汉子开的门，相貌平平，衣着朴素，看起来也是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中年汉子见到门口站着三个穿官服的官差，面上便是一惊，眸中惶然之色难掩，结巴道：“你，你，你们找，找谁，谁呀？”
张方旭见他如此并不惊讶，普通百姓见了官差大多如此，百姓不愿见官是寻常事，畏惧官府更甚于猛虎，他经常听人如此说，摆了摆手示意中年汉子不必惊慌，道：“我们是衙门来的，有些事情问你。”说着朝门里看了一眼。
中年汉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打开门，让三人进来。
从孙士继口中得知这一家人姓张，开门这个中年汉子应该就是张家长子，平时在街上卖鞋，近来老父病体愈加沉重，故此留在家中照料，媳妇前年得病过去，家里还有个妹妹到临县姑姑家暂住。
张家院子不大，三间土房。院中摆着做鞋的工具和布料，还有一些半成品放在篓里摆在墙角。因为家传了做鞋的手艺，日子过得比邻里稍稍好一些。
张老大请三位官差到厢房落座。
张方旭开门见山地向他打听昨晚孙士继来出诊之事。
“哦哦！有有有！”张老大连连点头，道：“是我去请的孙郎中。”稍微平复了最初惊慌的心情，张老大说话也利索了许多。
“什么时辰去的？几时回到家中？他几时离开你家的？”张方旭问道。
“这个......”张老大沉吟着，冥思苦想了许久，有些惴惴地道：“回官老爷，我实在记不清了，好像是戌时左右来的，一个时辰之后走的。”
张方旭点了点头，问道：“着一个时辰他一直都在你家中？”
“是啊！是啊！”张老大答道。
张方旭摸着下颌，沉吟道：“一个时辰，未免有些长。郎中看诊需要这么久吗？这一个时辰他都做了些什么？你详细一些讲给我听，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张老大想了想，开始便说边比划，道：“孙郎中他来到我爹房里，先打开药箱拿出这么打一个小布块，像枕头一样，然后来到我爹床边，搬了把椅子坐下，把小布块放在他手腕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头，就这么搭在我爹手腕上。他就闭着眼睛，就这么闭着......”
张老大神情十分认真地模仿着孙士继的模样。
“行了！行了！行了！”张方旭听得头大，连连挥手制止他，道：“他就一直在你爹床边搭脉？就这么坐了一个时辰？”
“不是！”张老大摇头道：“孙郎中他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就把小布块收回来了。跟我说了一些东西，说我爹身子不好，需要吃药。然后就拿出纸笔写了一张药方，我就出去抓药了。”
“你出去了？”张方旭双眼猛然睁大，急道：“你出去了多久？是去了济世堂抓药吗？”
张老大被他吓了一跳，脸上划过惊恐，结巴道：“不，不，不是，我家附，附近就，就有药铺，就，就，就在后面那条，条街。”
张方旭听得差点上不来气，拿起桌上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道：“慢慢说，别着急！你出去了大约多长时间？”
张老大接过水杯，连连点头致谢，喝了一口，顺了顺气，道：“没，没多久，也就半柱香的工夫不到。”
张方旭蹙眉道：“回来立即见到孙郎中了吗？”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