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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当然知道。”雪颜不由自主地将头轻轻靠在了昊天神君手臂上道：“苏师弟说，师父隔上一段日子就会去大荒之地寻找弟子，因此不但误了他们修行，还使得妖族上下颇有微词。师父，倘若以后弟子不见了，你找上两次就不要再找了……”

　　“傻小颜，这是什么话？”昊天神君打断了雪颜的话道：“为师怎会叫你再次不见？便是你不见了，为师也必将六界八荒不顾一切寻你归来。”

　　“可是妖族离不开师父，天下离不开师父，师弟师妹们也离不开师父。”雪颜道：“弟子晓得师父会为弟子难过，心里已经十分开心。但弟子不希望师父难过太久，三年就好……不不，三个月就好……”

　　“小颜——”昊天神君忽然侧过身子，扶住了雪颜的双肩道：“为师曾经告诉过你，离合不过寻常事。然而在那些没有你的日子里，为师才发现，原来天下、众生……都不足以与你相比。你在时，那些都是为师想要守护的东西。你不在时，那些便都失去了意义。”

　　“师……师……师父……”雪颜被惊到了，瞪大了两只眼睛怔怔地看着昊天神君，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本来为人有些迟钝，在昊天神君面前又一向尽量恪守着做弟子的本分，是以听得昊天神君这样说，一时里脑子里似乎乱成了一团麻，分不清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颜……”昊天神君晓得自己吓到了雪颜，松开了雪颜的双肩道：“为师只是叫你知道，在为师心中，你比这世间所有都更重要。以后不要再说那些傻话，也不要……再无端吃别人的醋。”

　　“……”雪颜的脸很快酡红一团，她低下头来，费了好大劲儿方勉强理清思绪，抬头痴痴看着昊天神君道：“师父，你在弟子心里也是一样的。弟子一直不敢告诉你，弟子也是因为你，才觉得世间万事万物都值得慈悲以对。你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弟子就像……就像……”

　　她迷糊得一时有些想不起“行尸走肉”这个词。

　　昊天神君显然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为师全都明白。”

　　师父明白什么？

　　雪颜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表达清楚，心里的千言万语也未及说出来万分之一。

　　昊天神君看着雪颜的眼睛道：“为师已经决定，从今后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在你身边，不叫你寂寞孤苦，不叫你一心流离。”

　　“师父……”雪颜隐隐明白了昊天神君的意思，眼睛里不由落下泪来，道：“你不怪弟子心里的妄念吗？弟子知道不应该……”

　　“小颜——”昊天神君柔声道：“那些人伦礼法都是给作茧自缚者设置的，为师心里没有那些。而且为师近来渐渐想明白，若是生命须臾，何不倾心一爱？若是生命漫长，何不与心爱之人携手共度？”

　　这句话再明显不过，雪颜终于晓得，原来师父心里也不是没有她。

　　或许是太过长久的等待已经磨灭了本该山崩地裂般的快活，也或许是迟钝的她仍然没有反应过来。怔然良久之后，雪颜伸手轻轻抱住了师父，说不出一句话来。

　　昊天神君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将雪颜揽进怀中，一任雪颜的泪水慢慢浸湿自己胸前的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桃花溪绕着桃源镇折向南流，小船打着旋悄然停泊在岸边。

　　雪颜从昊天神君胸前抬起头来，但见夜色中一片粉香的胭脂海，原来前面不远处就是桃源镇附近桃花开得最好的暗香坡。

　　“师父——”雪颜指着暗香坡道：“弟子从前便住在那里……阿狼的遗物也葬在那片桃花林里。弟子许久不曾来过，不知阿狼的坟墓还在不在？”

　　“带为师去看看你那位朋友。”昊天神君牵着雪颜的手移步登岸，挥手化去了水中小船道：“他既曾经照顾过你，又最终为国捐躯，为师该与你同去祭他一下才是。”

　　“弟子正有此意。”雪颜道：“若是他的遗物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说不定弟子还能找到轮回转世的他。”

　　昊天神君摇了摇头道：“桃花林年年生香，哪里还能留下千年前的气息？小颜，你莫要抱此指望。”

　　“哦……弟子只是随便说说，并没存什么希望。”漫长的岁月早日湮没了当初的悲伤，只剩下悠远绵长的怀念，雪颜不十分在意地道。

　　二人携手走进花林之中，一千多年过去，花林比之当初又茂盛了许多，雪颜好不容易方找到阿狼的埋衣之所。

　　在阿狼的坟茔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小小的坟茔。星月的光穿过花枝照下来，但见那墓碑上的字早已被岁月风化殆尽，只隐隐看出一个“木”字，一个连在“木”字下的半个“艹”字。

　　“采菱——”虽然只是残缺不全的两个字，雪颜却一下就猜到了那是采菱的坟墓。

　　隔着一生一世的时光，她终究还是与他葬在了一起。

　　在时间的长河里，他和她的生命像两粒沙子，大概没有什么人会记住他们的存在。那一生一世的思恋，于他们自己重如山海，于茫然浩大的时空不过轻若鸿毛。

　　雪颜没有忙着去祭拜阿狼，而是先在采菱的坟前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花影斑驳的石碑道：“师父，这是采菱——”

　　她的口气不像在介绍一个已经死去千年的人，倒像在介绍一个站在面前的朋友。

　　昊天神君点了点头，对阿狼和采菱的坟墓略略拱了拱手道：“阿狼、采菱，多谢你们对小颜的照顾。若轮回之中你们两情未灭，但愿你们生生世世皆成眷属。”

　　“采菱、阿狼——”雪颜站起身来，亦向两人的坟墓深深拜了一拜，眼中微含泪光道：“这是我师父，他从神寂之地回来了……自他回来之后，世间万事万物变得分外美好。”

　　“小颜……”昊天神君握住了雪颜的手，怜惜地温声道：“你从前便住在这里么？此夕有花有月，为师在这里陪你一夜，听你讲讲从前的故事可好？”

　　雪颜心中生出一丝欢喜，指着靠近西南桃花溪畔的一片桃林道：“弟子从前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路……师父，我带你去。”

　　“好。”昊天神君一任雪颜抓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行去。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