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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果然是人穷志短，听得桃金娘之言，画师立即多了几分耐心，向雪颜礼貌地回道：“在下家中还有一位老母，因近日摔伤了腿行动不便，在下须得及早回去看顾。”

　　雪颜道：“我可以同你一起回家，照顾……不，请你在家中为我作画。”

　　“这可万万使不得——”画师慌忙摇手道：“姑娘国色倾城，正当妙龄，随意上陌生男子家中，未免有损清誉。”

　　“陌生男子……”雪颜口中喃喃了一句，突然有些悲从中来。

　　因她一千多年前在万化城之战中瞎了双眼，从未看到过墨青寒的模样，是以如今看见面前的画师，便觉墨青寒本就该是这副模样一般。

　　而那个曾经用一生一世守护她、照顾她的男子，如今看她竟完全成了陌生人。

　　她从往事中骤然惊醒，深深吸了口气，手腕一翻，将一锭十两重的黄金擎在画师面前道：“这个给你，够不够你在家中为我作画？”

　　画师退了一步，仿佛第一次见到这样大块的金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仍旧固执地拒绝道：“姑娘，不是钱的问题。人无诚信不立，在下作画的价格不管在哪里都不会变。但在下不能为姑娘作画，因为这样大的钱在下找不开。”

　　“不用你找。”雪颜道：“这些都是给你的。”

　　“君子不取份外之财。”画师道：“不该在下得的，在下一文也不会多收。”

　　“孟公子，你怎地如此迂腐？”看见有人到手的钱不要，桃金娘在旁忍不住道：“做买卖讲究的是自愿！你又不曾坑蒙拐骗，人家姑娘愿意给得多，你收着就是，居然因此将生意往外推，真真是穷人的命！”

　　画师被桃金娘说得涨红了脸，嗫嚅道：“在下本就是个穷人，无福消受这位姑娘的恩惠，请见谅！”

　　雪颜并不怪他，心里反而生出几分敬意来。没想到隔了几生几世的轮回，他的性情仍与当年一般无二。

　　记得当年的墨青寒，也是这样一个迂腐得有些不通人情的书生。

　　狐月公主笑道：“这位画师，你不做生意便罢，做生意便该懂得灵活变通。与其嫌客人给的钱多，不如想法子提高自己的画技，叫你的画值得上这么多钱。”

　　画师显然不是个精于辩论之人，被狐月公主说得满面羞愧，无言以对。

　　雪颜忙替他化解尴尬道：“我相信桃掌柜用的人画技一定不会太差，他只是缺少成名的机会，才会以这样低的价格作画而已。”

　　桃金娘自豪地道：“当然，我在城里相了许多画师，仔细对比画技与价格，还是用他最划算。”

　　狐月公主略带调侃地道：“没见过你这么有钱却还天天算计的人，真真是惜财如命。”

　　“嘿嘿……”桃金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道：“这世上什么都靠不住，只有钱最靠得住，你别不服。”

　　狐月公主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继而取下头上珠钗，掐下一颗珍珠走过来递在画师面前道：“这颗珠子大概值得六七百文，你将这珠子当了，为我朋友仔细作一幅画，余下的你愿收便收着，不愿收便给她。”

　　那颗珠子并不大，却流光溢彩、圆润无比，一看就是上等的好货。

　　画师并没有怀疑珠子的价值，双手接了过去道：“多谢王妃，在下记得距金莲堂不远便有一间当铺，待在下将它当了，就在这金莲堂中为王妃的朋友画像可好？”

　　“不好——”雪颜道：“我在梦徊城里没什么亲眷，不怕有损清誉。你既有母亲要照顾，我怕你在此分心画不好，不如到你家中，你可以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安心为我作画。”

　　“在下家住牧狼山下，距此少说二十里。”画师为难地道：“这般距离，恐怕姑娘……”

　　“这点儿距离不算什么。”雪颜道：“我打小练武，走起路来不会比你慢。”

　　“你就别啰啰嗦嗦了。”狐月公主不容画师拒绝地道：“我这朋友不在乎多出一些钱、多走一段路，只要你画得令她满意，以后不愁没生意。”

　　画师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原为的是姑娘着想，既然姑娘执意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吧。”

　　“这才是做生意该有的样子。”桃金娘笑道：“今儿个你先带这位姑娘回家作画去吧，明日一早王妃会派人驾车接你过来，你只管在家安心等候便是。”

　　画师向桃金娘和狐月公主道了谢，而后对雪颜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姑娘请——”

　　雪颜向狐月公主和桃金娘投去感激的一瞥，随画师离了金莲堂。尚未走出大门，背后隐隐听得桃金娘的声音道：“好歹是朋友，你不用马车送他们一程么？”

　　狐月公主的声音道：“平日看你是个晓事的，竟然也会说出这般不晓事的话。故人重逢，一起走走才好……”

　　雪颜忍不住轻轻笑了下，对身边的画师道：“这位公子，尚不曾请教尊姓大名——”

　　画师道：“在下姓孟名君彦，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雪颜，小名狐儿。”雪颜道：“你可以叫我狐儿。”

　　狐儿——

　　这是墨青寒前世对她的称呼，隔了千余年，她很想听他再叫她一声“狐儿”。

　　然而今世的他对她显然没有这份孰络，闻言客气而礼貌地道：“不敢，在下唤你雪颜姑娘吧。”

　　“随你。”雪颜道：“你今年多大年纪？可曾婚配？”

　　孟君彦红了脸，半晌不语，好一会儿才道：“姑娘问这话是何意？”

　　雪颜晓得他误会了，忙解释道：“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你文质彬彬，品行又极端正，想起我朋友府里有个漂亮丫头……”

　　“在下今年二十有三，虽未婚配，却已有心上人。”不等雪颜说完，孟君彦已断然拒绝了雪颜的好意。

　　“你那心上人叫什么名字？”雪颜关切地道：“为何你二十三岁了还不曾与她成亲？”

　　“那是在下的私事。”孟君彦微露不悦之色道：“姑娘对画像可有什么要求？”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