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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夙，你不晓得——”朱砂道：“我们狐类最脆弱的地方便是肚子，若非至亲至近之人，哪怕多看上一眼我们都会很生气。”

　　“原来如此……”云夙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手道：“小东西，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阿獭拿扫帚扫去了地上碗渣，雪颜将炸毛的冰魅揽进怀里道：“云夙不是有意的，小东西，难得今日大家高兴，你莫要这样闹脾气。”

　　“嗯，我还想喝酒……”冰魅似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小爪子指了指被云夙放远的酒壶道：“再给我喝一碗，我就不生气。”

　　“一碗太多，给你半碗。”苏棣起身拿起酒壶，为冰魅倒了小半碗道：“最后半碗，再喝明晨就不能起床练功了。”

　　冰魅探头往碗里看了一眼，不满地道：“才这么点儿。”

　　“已经很多了。”雪颜拿起酒碗放在冰魅嘴边道：“喝不喝？你已经有些醉了，不喝我就送你到回风阁休息。”

　　“我没醉。”冰魅迅速拿舌头舔干净了碗里的酒，又舔了舔嘴角道：“苏棣哥哥酿的酒一年比一年好喝了，我还想喝。”

　　“不行！”雪颜不容商量地道：“你若再不听话，我也不吃了，陪你一起回去休息。”

　　“我还没吃饱，我不要休息！”冰魅挣脱了雪颜的怀抱，重新跳到凳子上，指着桌上的菜肴道：“给我这个……还有那个……”

　　云夙不计前嫌地又为它夹起了菜，昊天神君忽然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从前的冰雪神女何等……不想如今……”

　　“师父，从前的冰雪神女是怎样的？”听到师父说了一半儿的话，雪颜好奇地问道。

　　“小颜，尝尝这个——”昊天神君夹了些菜放进雪颜碗里，若无其事地温声道。

　　雪颜扒拉了两口饭，看看左边的师父，看看右边的冰魅，心里不由生出种奇怪的感觉。

　　按年龄来算，师父和冰雪神女应该同为上古神祗。按师父对待冰魅的态度来看，师父与冰雪神女当年的关系应该不错。

　　看着曾经的故人变作一只懵懂无知的小狐狸，不如师父心里会怎样百感交集？

　　这顿饭结束的时候，贪吃贪喝的冰魅在雪颜怀中醉得不醒人事。而雪颜却不过师弟师妹们的情谊，不免也喝得醉意醺醺。

　　“小颜，把小东西给我。”昊天神君伸出手道：“我送你回去。”

　　“哎，咱们这么多弟子在，哪敢劳动师父。”苏棣快步走上前来，一把从雪颜怀里抱走了冰魅，对昊天神君恭声道：“师父且回清芷苑休息，弟子负责将师姐和小东西送往回风阁。”

　　昊天神君微微蹙了下眉头，淡淡答了个“好”字，也没有再看雪颜一眼，径自抬脚而去。

　　苏棣一手抱着冰魅，一手扶住雪颜道：“师姐，你不该喝这么多。”

　　雪颜于醉意朦胧中想起云夙曾经的猜测，推开了苏棣的手道：“我没事，你照顾好小东西就行。”

　　苏棣微觉尴尬之际，忽听背后“扑通”一声，接着阿獭的声音紧张地唤道：“苏师兄、云师兄，你们快来看，朱砂师姐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朱砂如同一团泥般瘫倒在桌下，被桌腿将脑袋磕了个包亦毫无知觉。

　　“唉，所有的狐狸都这么贪杯吗？”云夙摇了摇头，从桌子下面扶起朱砂道：“阿獭，我送朱砂回去，你将这里仔细收拾干净。”

　　“好。”阿獭知道朱砂只是喝醉，方放下心来，道：“苏师兄酿的酒实在好喝得紧，若非师父在这里，说不定我也会喝醉。”

　　“师姐回来了，他心里高兴，自然酿的酒就格外好喝……”云夙说着，一抬头接触到雪颜直愣愣瞪着他的眼睛，忙讪讪笑道：“师姐莫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雪颜感觉四周有些摇晃，按着桌边道：“我原本没有打算多喝，只是喝了别人的不喝你的，未免叫你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师姐是照顾我们的心情。”云夙知道雪颜有些醉了，顺着她的话道：“我们不该灌醉了师姐，又说师姐贪杯。”

　　“嗯。”雪颜这才满意，摇了摇昏胀的头，脚步虚飘飘地向清华殿外走去。

　　“师姐，你真的不要紧吗？”苏棣紧跟在雪颜身后，看着雪颜头重脚轻的样子不放心地问。

　　“不要紧……”周围的墙似乎有些歪，头顶的树木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天空与大地渐不分明，但雪颜的步子却仍保持着平衡，并且加快了速度。

　　“师姐喜欢今天的酒吗？”苏棣温声道：“这次酿的酒里，我特意加了几味师姐喜欢的香草，是以味道与以往有些不同。若是师姐爱喝，回头我再照这个法子酿些给师姐送去……”

　　雪颜渐渐听不清苏棣在说些什么，只“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句，看到回风阁的大门就在眼前，忙冲进去找到自己从前的房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苏棣将冰魅放在雪颜身边，拿床脚的薄被盖在她们身上，想了想又怕雪颜翻身时压到冰魅，复将冰魅放在里侧床角，而后站在床边看了雪颜一会儿，方才转身慢慢去了。

　　黑皮不知从什么地方游了出来，竖着身子向床上叫了两声“大哥”，见冰魅毫无反应，嘟嘟哝哝抱怨了几句，不情不愿地钻进冰魅为它准备的小窝睡了。

　　翌日，雪颜迷迷糊糊醒来时，但见乳白色的晨曦透过窗棂洇染室内，几只鸟儿在窗外呢哝，淡淡的竹香萦绕鼻翼。一时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二百多年的岁月荡然无存，心中不知今夕何夕。

　　片时之后，云夙的声音在外面温润叫道：“师姐、小东西，起床练功了——”

　　雪颜方才恍然惊觉，赶忙跳下床来，随意挽了头发，打开房门道：“阿獭起床了吗？”

　　“除了师姐和小东西，所有人都已在清华殿前——包括师父。”云夙笑道。

　　“怎不早些叫我？”雪颜一边抱怨，一边伸手摇晃冰魅。

　　冰魅伸了个懒腰，吧嗒了两下嘴巴，小爪子下意识地去推雪颜的手。

　　雪颜直接将冰魅提起来丢在云夙怀里，急声道：“咱们快走，莫叫师父久等。”

　　往清华殿去的路上，云夙弄醒了冰魅。到得清华殿前时，众人一字排开坐下，听昊天神君讲解今日习练的内容。

　　雪颜对于这些内容自是分外熟悉，但她依然听得十分认真。师父的声音回响在清明的晨光里，于她本就是一种极大的、单纯的幸福。

　　时光仿佛回到两千多年前，在那无忧无虑的童稚时代，她和媚雅像冰魅一样，仰着天真的小脸看师父为啸风师兄讲解心法与招式。不同的只是，那时的她们完全听不懂，如今的冰魅却一点即通。

　　“神君，我会了，我会了——”昊天神君话音方落，冰魅便上窜下跳地跃跃欲试。

　　“你且练来看看。”昊天神君向旁走了几步，将中间的场地让给冰魅道。

　　冰魅兴奋地跳到众人面前，将昊天神君方才所教从头到尾演练了一遍。

　　昊天神君纠正了冰魅出错的地方，冰魅再次习练时，已无丝毫偏差。

　　“小东西天天打击我们……”朱砂小声嘀咕了一句，苦着脸向昊天神君道：“师父，我才刚刚有点儿明白。”

　　“我也是。”云夙道：“能否请师父再为我们讲解一遍？”

　　昊天神君看了苏棣和阿獭一眼，但见二人一脸懵懂，显然听得云里雾里。

　　旭日已从东方的天空探出头来，金红的霞光轻纱似的铺展在清华殿前，雪颜唯恐师父过于劳累，站起身道：“师父，你休息去吧，弟子已经记住，小东西也已练会，弟子和小东西一起教他们。”

　　她知道，以苏棣和阿獭的资质，没有几遍甚至几十遍的反复讲解，二人是万万听不明白的。

　　昊天神君点了点头道：“也好，五日后卯时，为师在此检察。”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