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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着悬崖的花木丛前，昊天神君盘膝而坐，引凤琴横在膝上，修长的手指优雅地轻抚着琴弦，直衬得晴朗的天色、葳蕤的花木尽数黯然失色。

　　雪颜不敢扰了师父的雅兴，静静站在洞口听得师父一曲弹罢，方走过去施了个礼道：“弟子恭迎师父归来——”

　　“冰魅恭迎神君归来——”雪颜话声刚落，冰魅紧跟着从玄月洞里跳了出来，拍着小爪子热情地道：“神君的琴声一起，那些人偶的舞忽然跳得好看了许多……姐姐，可惜你没看到。”

　　“会有机会的。”昊天神君收起膝上引凤琴，站起身看着雪颜慈声道：“你的腿好些了吗？”

　　“弟子已经完全痊愈。”雪颜道：“不知雀画滩的怨灵是否已清剿干净？”

　　“不止是怨灵，此中还关系着一桩冤案——”昊天神君正待细述雀画滩之事，冰魅忽然跳在雪颜手臂上，小爪子抓着雪颜衣襟道：“姐姐，你叫神君解了黑皮身上的封印好不好？”

　　“小东西——”昊天神君面上掠过一丝忧色，很快看到了躲藏在冰魅脖子后面的黑皮，蹙眉道：“这小蛇你们还养在身边？”

　　听到昊天神君这句话，黑皮吓得差点儿从冰魅身上掉下来。

　　雪颜及时接住了它，重新把它放在冰魅脖子后面道：“师父，黑皮是只很聪明的蛇，而且心地也不坏，你就解了它身上的封印吧。”

　　“就是。”冰魅附和道：“它这么小，前两天差点儿给山鸡当作虫子吃掉，到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神君不信请看——”

　　“别……别看了……”黑皮几乎要被吓晕。

　　“小颜、小东西——”昊天神君并没有再朝黑皮看上一眼，只神情严肃地道：“蛇类狡猾无比，弱小时最擅装巧卖乖，一旦强大，则无情无义，不念旧恩，甚至做出恩将仇报之事……”

　　“神君，我不是那样的蛇！”黑皮虽被吓破了胆，听到这样污蔑性的话语，还是努力鼓起勇气反驳道：“我知道神君说得不错，有些蛇确是那样的，但我真的不会。我……我若有强大的一天，一定尽全力保护狐狸大哥和姐姐……”

　　“本君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昊天神君的目光慢慢移向黑皮身上，冷声问道：“本君又凭什么相信你是个例外？”

　　“我……”黑皮被问得哑口无言，颤抖着将眼光投向冰魅。

　　冰魅挺了挺胸脯，仗义地道：“神君又凭什么不能相信黑皮的话？神君常说众生平等，难道蛇不是众生吗？即便一万条蛇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条都是那样的，神君又凭什么认为第一万条也是那样的？倘若黑皮偏偏就是个例外，神君却叫它白白修炼千年，最后无辜丧命于山鸡之口，心里不会过意不去吗？”

　　“大哥……”听得冰魅一声声质问，黑皮全身发软，抖抖索索地道：“委婉点……咱说话委婉点……别惹怒了神君……”

　　昊天神君凝眸不语，不知是已经被惹怒，还是在考虑着冰魅的话。

　　看着师父莫测的眼神，雪颜既怕师父一怒之下杀了黑皮，又怕师父气坏自己，忙放下冰魅，上前一步拉住师父的衣袖道：“一条小蛇而已，叫小东西养着玩吧，师父犯不着与它计较。”

　　“小颜——”昊天神君握住了雪颜的手道：“若非为你法力尽失，为师何需这般小心？”

　　“师父……”雪颜怔了一下，道：“师父是怕黑皮伤了弟子？”

　　昊天神君点了点头，清冷淡漠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深深的忧虑：“在你法力未曾恢复之前，为师不会允许任何危险的东西留在你身边。小东西懵懂无知，你善良轻信，而蛇类天性狡猾，即便小东西法力远胜于它，为师亦不能放心。”

　　雪颜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心里暖暖甜甜、酸酸涩涩，千百种滋味难以分辨。

　　“那等将来姐姐恢复了法力，黑皮的封印就可以被解除了吗？”良久的沉默里，冰魅细声细气地问。

　　“若你其时仍认为这小蛇没有坏心，本君便解了它的封印。”昊天神君道。

　　“好。”冰魅严肃地点了点头，转头对脖子后面瑟瑟发抖的黑皮道：“神君向来说话算数，你且再等上一段时间。”

　　“没……没关系……”黑皮干笑着道：“等多久都没关系……”

　　昊天神君似乎懒得听黑皮说下去，拉着雪颜的手径直向玄月洞中走去。

　　背后，听得黑皮压低了声音道：“大哥，等等……咱先别进去。”

　　“为什么？”冰魅不以为然地道：“神君虽然不喜欢你，却也不会对你怎样，你何必吓成这样？”

　　“不是，你听我说……”黑皮的声音低得宛如耳语，而雪颜已经跟随师父进入玄月洞，什么也听不见了。

　　十八个美丽的桃木女子依然伫立在玄月洞中，雪颜忙将她们收入木匣，对师父笑道：“凌虚子道长的这份礼物，委实巧夺天工，想必费了他不少心思。”

　　昊天神君松开雪颜的手，在青石锦褥上坐下道：“何止费了不少心思？更费去他不少法力，可惜……”

　　“难怪这些人偶能与真人无异，原来竟注入了他许多法力。”雪颜恍然大悟之际，叹了口气道：“可惜这礼物原本是为师父婚礼准备的，如今师父婚礼取消，白白浪费了他这番心意。”

　　“小颜……”昊天神君道：“为师想说的是，可惜他一介凡人，修行不易，耗费法力做此奇巧无用之物，未免太不值得。”

　　“哦……”雪颜微微涨红了脸，觉得自己方才那句话真是相当没脑子。

　　好在昊天神君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只道：“小颜，为师有些疲乏，在此休息一段日子，便带你前往魔界寻找夜川。”

　　“师父……”雪颜的心莫名疼了一下，勉强笑道：“师父且只管休息便是，弟子不想去魔界，更不想见到夜川。待师父精神恢复，咱们就在这繇山上散散步、看看风景就好。”

　　昊天神君微阖了眼睛道：“你去叫小东西这几天将饭送至洞口即可，勿需带那小蛇进来打扰。”

　　“好。”雪颜嘴里答应着，脚下却没有动。

　　在半袋烛贝与洞中原本幽微光线的映照下，师父的脸泛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彩。那光彩雪颜有些熟悉。

　　两千多年前，师父即将归隐神寂之地前，脸上也曾有过这样的光彩。

　　雀画滩的战斗究竟有多惨烈，才会让法力强大的师父疲惫至此？

　　雪颜鼻中酸涩，不敢再看，含着眼泪快步跑出了玄月洞。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