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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天神君道：“其实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你，为师数次见你眼神躲闪、欲言又止，本该问个清楚明白。然而为师以为女孩儿家大了，难免有些不欲人知的心事……这都是为师的错。”

　　“不不不……”雪颜连声道：“是弟子的错。倘若弟子早些告诉师父五神裔之事，师父一定不会让弟子将幽魂破尽剑交给欧阳寂和。倘若弟子不将幽魂破尽剑交给欧阳寂和，弟子就不会同他定亲……”

　　“小颜——”昊天神君阻住了雪颜的话道：“欧阳寂和深谙人心，他与你朝夕相处数百年，对你的性情行事自是了如指掌。他既打定了主意要利用你，你毫无防备，又岂能逃过他的算计？其实为师对他早已有所怀疑，却只道自己多心，还叫你与他定亲，也是为师糊涂。”

　　“师父从何时开始怀疑的他？”雪颜抬起头，仰着小脸不解地问。

　　昊天神君温和而淡漠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道：“自祖龙城再次见到他，为师便觉得他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雪颜回忆欧阳寂和在祖龙城里与诸神相处时的一举一动，好像并没有令人生疑之处。

　　昊天神君道：“每个人、甚至每个神都有自己的缺点，或则有自己的贪恋与执著。灵宝天尊不耐世事，不肯多说一字、多置一词。玉藻真君喜好人间繁华，耽溺美酒，多言妄语。九宸天姬爱美成癖，紫阳圣尊感情用事……而为师细观欧阳寂和，却找不出他的任何缺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贪恋与执著。”

　　“难道没有缺点也算缺点吗？”雪颜有些糊涂了。

　　昊天神君道：“你可听说过‘人无完人’？当一个人看起来过于完美，你就该对他有所防备。”

　　“为什么？师父不就是一个完美的人吗……”雪颜懵懂地眨了眨眼睛，越发不能明白师父的话。

　　昊天神君摸了摸雪颜的头，柔声道：“为师有自己的弱点，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师父的弱点是什么？”雪颜踮起两只后蹄看了看昊天神君的脸，又侧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地道：“是了……师父心里总想着别人、想着众生，却丝毫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知爱惜自己，就是师父最大的弱点。”

　　昊天神君微微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小颜，为师曾对你说过，十天半月之间，一定会叫你化身为人……”

　　“师父，弟子不想化身为人。”雪颜放下蹄子，倚在师父怀中道：“做人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弟子只想做一只平凡的狐狸，无忧无虚地生活在繇山。”

　　尽管得了师父和古天鹰许多真气，吃了十颗樱雪九转聚元丹，又得了天翊三百年功力，但她的身子仍然十分虚弱。这样的状态想要化身为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师父那样说，大概只是为了安慰她。如今半月将过，师父为了不叫她失望，或许是要耗费无尽修为，来助她强行化身为人。

　　她宁可永远做一只狐狸，也不希望师父再为自己耗损一丝修为。

　　“小颜，你是在担心为师的身子吗？”昊天神君轻轻抬起了雪颜的下巴，看着雪颜的眼睛柔声问道。

　　“不……”雪颜赶忙闭上了眼睛，唯恐师父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的谎言。

　　做人的确很麻烦，甚至很痛苦，可唯有做人，才能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

　　昊天神君抱着雪颜站起了身，慢慢步出回风阁，飞身向山上掠去。

　　“师父……”雪颜睁开眼睛时，眼中映入一轮硕大的明月。再看周围稀疏的树木和脚下朦胧的云气，才发觉竟已置身于繇山之巅。

　　“小颜，你看今夜的月色多好。”昊天神君将雪颜放在一块平整如镜的青石上，望着硕大的明月温声道。

　　雪颜看看师父，看看月亮，不明白师父今夜何以有闲情逸致带她来赏月。

　　“月色很好……师父也很好……”她小声说了一句，又在心里加了一句：“没有月色，师父还是一样好……没有师父，月色可不见得还能这样好……”

　　“小颜，看着月亮，不要说话，不要胡思乱想。”昊天神君忽然用命令的口吻道。

　　雪颜有些惊讶、有些迷糊，却不敢违背师父的话，忙将目光专注地投向苍穹明月。

　　昊天神君伸出手掌，一道耀眼的白光自掌心射向明月。

　　浑圆的明月如水中被风吹动的影子般晃了几晃，接着清光大炽，变得无比灿烂耀眼。

　　“师父……”雪颜拿爪子挡住了眼睛道：“你在做什么？”

　　“不要动！”昊天神君没有回答雪颜的话，只严声命令道。

　　雪颜不敢再动，心里却忍不住浮起隐隐的担心。

　　师父是在施什么法术吗？这法术需要耗费师父多少神力、多少元气……

　　硕大的月亮似乎承受不住过于灿烂的光华，那光华开始浮动、流溢……不一会儿，如万条光练般自空中垂落。待垂近地面之时，忽然合作一股，在雪颜头顶上方徐徐盘旋。

　　昊天神君低低道了个“起”字，雪颜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托着般飞上半空，盘旋的光束缓缓裹住了她的身子。

　　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周身清光如醍醐甘露一般，立即向她喉中涌入。

　　许久以来，她的身子一直虚弱而疲惫。此时，随着清光涌入，她的五经八脉、四肢百骸像被打通了似的，渐渐变得轻盈而有力。

　　约摸一个时辰后，她低头看去，但见自己一袭白衣，迎风伫立于夜色明月之中。

　　昊天神君收回手掌，漫天耀眼的光华倏然消散，硕大的圆月恢复了如初的柔和静美。

　　雪颜自空中翩然落下，眼中泪光盈盈，看着昊天神君半晌不语。

　　“小颜——”昊天神君仿佛知道雪颜在想些什么，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扶住雪颜肩头道：“为师只是借助月魄精华助你修复真元，你不必担心为师耗损真气。”

　　雪颜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月亮，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师父的脸，确定师父的脸色没有异常后，这才放下心来，道：“师父该早些告诉弟子，免得弟子为师父悬心。”

　　昊天神君理了理雪颜被风吹乱的鬓发，柔声笑道：“你说为师的弱点是只想着别人，不知爱惜自己。小颜，你又何尝不是？”

　　“弟子不是。”雪颜道：“师父的心里装着天下，弟子的心里却……却只有那么几个人。”

　　长长的睫毛覆住了雪颜如水的清眸，她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冲口而出，告诉师父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

　　媚雅与敛云形魂分离，将来能否复活尚不可知。天地有常，命运无定，一切强求不得，她只能慢慢学着去接受。

　　啸风师兄远戍万劫城，虽日子清苦，好在夫妻恩爱，儿子孝顺懂事，也无需她去劳心。

　　如今，这世上让她心心念念日夜牵挂的，不过师父一人而已。

　　昊天神君握住了雪颜的手，温颜道：“今日天色不早，小颜，你且休息一宿，明日为师带你到灵犀城求取还灵丹。”

　　“可是……欧阳寂和呢？”这样美好的夜晚，雪颜本不想提起那个令人不快的名字，然而心里终究放不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