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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颜知道，媚雅生性活泼，在繇山时便不肯有一刻安静，此时少人拘管，难免更是随心所欲。

　　千余年不曾见到媚雅的笑脸，如今在这陌生的魔界重逢，媚雅不仅像是她的朋友，而更像是她最亲的亲人一般，她自然什么都愿意依着她。

　　当下，雪颜作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道：“我正想到处走走看看，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就带我去吧。”

　　“不麻烦不麻烦——”媚雅高兴地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除了君上，也难得有人陪我散步游玩。”

　　“怎么会？”雪颜一边跟随媚雅走向芳华殿外，一边道：“你是君后，你让谁陪你，难道谁还敢拒绝不成？”

　　“当然没有人会拒绝。”媚雅道：“可是她们一路上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看得我心好累，索性不如自己一个人待着。”

　　“我明白。”雪颜道：“所谓高处不胜寒，身在高位者，总难免会有孤独的时候。”

　　“不，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媚雅摇了摇头，盈盈笑眼中掠过一抹忧伤，道：“我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气泡里，这气泡溢彩流光，幸福得无以复加。可我有时候不免担心，说不定哪一天，这气泡会突然碎裂……”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雪颜不解地道：“君上对你情深义重，你与君上两情相悦，只要你们的爱不变，你就不必担心幸福只是一个虚幻的气泡。”

　　“爱会永恒不变吗？”媚雅仰起头，唇角绽一抹魅人的笑，看着夜色里稀稀零零的星星道：“就算爱会永恒不变，可是我有许多事想不明白，当我想要去寻找答案，却每每祸及他人……”

　　“祸及他人？”雪颜道：“为什么？你有什么事想不明白，又为什么总会祸及他人？”

　　媚雅看了看身后的秋苏，叹了口气道：“我不明白君上为什么总是以为有人要害我，既不许我一个人出宫，又要人一刻不停地跟着。我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有父母家人朋友，我却只有他……曾经有个很乖巧、很伶俐、很能逗我开心的侍女对我说，我长得不像魔界中人，倒像人界或神界的女子。第二天，那侍女便死了……”

　　“死了？”雪颜眉梢微跳，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爱一个人不是错，可因为爱伤害无辜的人，夜川未免做得太过分。

　　“是的，死了。”媚雅苦笑道：“我先时以为只是一种巧合，直到后来，我发现每个谈论我身世的人都会很快死去，才知道自己果然是别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不，那不是你的错。”雪颜停下脚步，握住了媚雅的手道：“你无意伤害任何人，只是君上对你太过在乎，才会发生那么多不幸的事……”

　　“咳……”秋苏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似乎在提醒雪颜注意自己的身份。

　　雪颜犹豫了一下，放开媚雅的手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媚雅笑道：“难得咱们初次相逢，却一见如故。虽然君上担心你会伤害我，可是我的本能告诉我，你不会。小青鱼，你很关心我，是不是？”

　　雪颜垂下了眼睛，鼻子里有些酸涩。

　　媚雅哪里知道，她和她本来就是故人，而不是一见如故。

　　所幸，时光隔了千余年，失去记忆的媚雅依然能于千万人之中感觉到她的气息，并凭着本能对她深信不疑。

　　为了掩饰眼中泪意，雪颜转身向前走去，隔了好一会儿，方淡漠了口气道：“小青鱼是君后的人，关心君后自然是应该的。”

　　“小青鱼——”媚雅跟上前来，侧头看着雪颜笑问道：“你为什么言不由衷？”

　　雪颜怔了一下，她一直觉得媚雅比她聪明。当年在繇山时，同样作为狐狸，媚雅机警灵活、鬼主意一个连一个，她却总是呆板了些、迟钝了些。

　　她一直觉得，媚雅这样的狐狸，方不辜负了狐类狡猾的名头。

　　然而，聪明有时候会不会是一种痛苦？

　　若是呆笨一些的女子，被夜川这样的男子全心爱着、保护着，大概只会安心享受这份幸福与呵护。可聪明如媚雅，却总是难免想得太多。

　　世间很多事经不起追问，倒不如糊涂一些，反而能够多一些快乐。

　　“君后，那是什么地方？”雪颜无法回答媚雅的话，只能转移了话题，指着苍茫夜色中一座影影绰绰、翘角飞檐的殿宇问。

　　“那是灵烟阁——”媚雅踮起脚尖看了看，笑道：“不知不觉咱们居然走得这么远了……听说灵烟阁里只有一个哑巴侍女在守着，我从来没有去过，咱们今夜不妨过去瞧瞧。”

　　说着，不等雪颜回话，已拉着雪颜的手向灵烟阁飞奔而去。

　　“君后——”秋苏在后面叫道：“时辰不早，那哑巴侍女想必早已休息，君后要看，不如明天再去。”

　　“你明知道你的话我根本不会听，为什么还是喜欢这么啰里啰嗦？”媚雅冷冰冰回了秋苏一句，脚步如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是君后，君上严令，灵烟阁任何人不得入内……”秋苏的声音有些急了。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媚雅回头挑衅地一笑，道：“怎么早不告诉我？早知道有这么个严令，我可早就去看了。”

　　“君后去是无妨的，”秋苏道：“然而小青鱼若敢踏进灵烟阁一步，君上一定不会饶了她。君后难道忘了那些因君后而死的宫女了吗？”

　　媚雅一下顿住了脚步，桃花色的脸庞瞬间蒙上一层严霜。

　　雪颜有些心疼。

　　二百多年了，其实她很想看看那个名叫红萝的侍女现在过得怎么样，但看到媚雅的脸色，只能装作不以为意地笑道：“不过是座空阁，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感兴趣，不妨进去看看，出来讲给我听是一样的。”

　　“咱们去翰墨楼吧。”媚雅似乎已经对灵烟阁失去了兴趣，拉着雪颜折转了方向道：“翰墨楼里有许多上好的书画，你挑上几幅，明日给白河公子送去。”

　　“好啊，只是我不太懂得书画，你要帮我挑拣。”雪颜摇了摇媚雅的手臂，一脸乞求之色。

　　“没问题。”媚雅脸上严霜融去，转眼又绽出如花笑靥。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